窗外的玉兰树开花了,洁白的,宛如一只只羊脂玉雕刻的碗盏。
天那么蓝,没有一丝云。远处的海雾蒙蒙的,蓝得不够清晰。忽然远方传来阵阵的哀乐声,真可惜,在这样美好的日子,一个生命陨去了。谁舍得在春天离开呢,这般的春和景明,这般的花香鸟鸣。又一想,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就像桃花开过又谢了。
在盛大的哀乐中,那个灵魂一定在天上安静地看着人间,看看有 多少人在为自己的离世哭泣,谁哭得真切,谁哭得是虚假,谁哭得那般悲痛欲绝,谁哭得应付了事,又有谁瞄着别人的眼神,让哭声意思一下,也算一个礼节。
是哪家的人去世了呢?我在春风里寻着哀乐声走去。这哀乐低沉、盛大,就像夜幕下着一场纷纷扬扬的雪,铺天盖地,无边无际;更像雨后的梨花,迎着风浩浩荡荡地绽放了,一片白雪,一片肃穆,一片包容;就像一场不需要说给谁听的盛大抒情,一场默默无语的抒情,在风里,在光里,在盛大的安魂曲里。是告别的时刻了,告别人间的春和景明,告别人间的一片花海。所有的花瓣都在春风中沉默不语,所有的花瓣都在哀乐中停止了飘零。
那个灵魂一定趴在天空的窗口附身看着地上的一切。
还好,即使打开窗户,耳聋的婆婆也听不到这哀乐声,她推着助力车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昨晚,小姑与她视频,在视频里,婆婆说想去她家,小姑说,还有两个外孙,顾不上她了。夜里,婆婆失眠了。今早吃过早餐,她哭得好难过。她不停地数落着自己的闺女,又说“当年,我也是整个秦皇岛市的优秀教师啊,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啥也干不了了”。她反复叨咕着:“我不是啥也不能干了吗?我不是不中用了吗?越不让我去,我越去!”,我和老公劝她,人家不欢迎你去,你还去干嘛呢,那不是闹得都不开心吗?您在哪顺心,就在哪家呆着,哪家欢迎你,你就在哪家呆着。她一边数落着,一边流泪。
后来她不哭了,她似乎也明白了,只能在我们家住着。她推着助力车默默往房间走去,腮边一颗泪往下流着,在面颊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幸好,93岁的婆婆听不到着无处不在的哀乐。
这个世界上,眼见着有多少死去的生命呢,你看田野上枯黄、弯曲、盘卷的蒿草,一片片,一堆堆地覆盖着原野,可是草根处已经挤出了嫩绿的草芽。如果蒿草有灵魂,他们一定很欣慰。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如果在死亡的身后没有新生是可怕的!
后来,每当看到绽放的白玉兰,我便觉得那一树的白花儿庄严而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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