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雪芹的《红楼梦》前八十回中,贾宝玉和林黛玉的爱情故事从无到有,顺风顺水地发展。虽然其间也有过一些小的波折,但总的趋势是两人感情越来越深,关系越来越稳固。乃至于越到后面,宝黛姻缘越成为贾府上下,主子仆人们心照不宣的共识。就连王夫人这个最大的潜在“反对派”,也始终没有明确地表示过反对。
可是到了高鄂续写的后四十回,形势急转直下,从王夫人到宝钗母女,甚至丫环婆子们,都强势出手,极力摧毁宝黛恋情……这也罢了。更为不可理喻的是,连以住力挺黛玉的贾母,也把黛玉对宝玉的恋情视做不贤淑。几次三番开玩笑把黛玉称做“贾家媳妇”,乐观其成的凤姐,也在关键时刻进献“掉包计”,把宝玉黛玉玩弄于股掌之上……这些不合事理人情的设计,有悖曹雪芹前八十回的逻辑。虽然宝黛恋纤终归虚化,姻缘以悲剧收场,但曹雪芹的原意,恐怕没有这样生硬的反转,墙倒众人推的冷酷。故事的走向,或许有着其他水到渠成,自然成章的方式。
第一种可能,黛玉病情恶化甚至夭亡。
林黛玉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按她自已的话说“从会吃饭时就开始吃药”,进入贾府以后也是汤药不断,加之她父母陆续去世,又没有兄弟姐妹帮扶。在贾府里仗贾母的宠爱,貌似贵小姐,实则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贾母年事渐高,靠山不稳。如同救命稻草一样的“宝黛恋”,也遭人觊觎,风雨飘摇。这些内因外因加在一起,日夜煎熬,没病的也能愁出个病来。何况一个病弱少女。在这种情况下,黛玉的身体兴许熬不到宝玉婚配的那一天。如果这样,贾府里的各色人等,就不用背负“良心债”,只要等到黛玉油尽灯枯,便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第二种情况,靠山倒塌。
其实高鄂没必要违背前八十回的情节脉络,硬生生地让贾母从一个可亲可靠的慈姥姥,“突变”一个翻脸无情的“狼外婆”,亲手摧毁自己呵护了许多年的外孙女。毕竟贾母是年届八十的老人,恰当的时机,安排老太太“仙逝”,然后黛玉失去靠山,任人宰割。宝钗的路障不就轻松移除了吗!
第三种可能性,强势力量的摧残。
如果黛玉不死,贾母不亡,还有没有其他力量能够摧残宝黛恋呢?这个设问,87版《红楼梦》电视剧给出了近乎完美的答案:袭人献计王夫人,让王夫人的大女儿,宝玉的大姐,皇宫里的贾妃元春决定宝玉娶薛宝钗为妻——贾母有心呵护黛玉,可是贾娘娘的“懿旨”一下,国法大于家法,祖奶奶也不能违逆的。
宝黛恋爱悲剧的第四种必要性,是超出于故事情节之上的:悲剧故事的内在需求。
悲剧是什么,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们看”。高鄂之外,还有其他《红楼梦》续书,有些就把宝玉和黛玉的故事设计成“大团圆”式的结局。这样狗尾续貂,虽然应合了读者浅层次的情感期望,却会使作品沦落为庸俗的才子佳人小说,大大削弱了《红楼梦》深刻的社会意义和震人心魄的艺术力量。从这个角度看,高鄂的续作虽然逻辑不够严谨,失之自然。但毕竟他“不择手段”地延续了作品地悲剧性,这也是“高续本”的优胜之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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