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烨舟
“啪嗒……啪嗒……”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响声,清脆而有力。脚步声在黑夜中回荡,回荡在中央商务区的大厦之间。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钟了。宴阳明拎着手中的黑色公文包,西装革履。一连串脚步声,就是从他的脚下发出的。
白天的时候,这片高档商务区,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白领和商务精英,络绎不绝,在这里创造着各自的神话,当然,更多的是悲壮的诗歌。
宴阳明习惯了黑夜,习惯了午夜十二点,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学的时候,这个节点永远都是他学习和休息的分割线。
好似这个分割线有火在燃烧,有高压电流在闪着瘆人的火花。他从来不敢,也从来不试图跨越这个分割线。他心中知道,只要午夜十二点的时间到了,分割线就消失了,一切都会自然而然了。
他家境贫寒,永远都是最努力学习的那一个。每一次挑灯夜读,都为他铺设了一个向上的台阶。他孤独地,奋力地,持续地,向上攀登着。
如今,在职场上的拼杀,更是刀剑无情。宴阳明要杀出一条血路,不仅如此,他还要拥有更多。人终有一死,但是,我要证明我来过,我要证明我行,我还要证明给她看。
每天熬夜加班,宴阳明都会在头脑中反复地思考着这些。这些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潜意识之中。
他加快脚步,走在静悄悄的大理石路面上。周围的高楼大厦,好似一座座险峻的山峰,威严地伫立着,冷酷地静默着。一堆一堆的钢筋混凝土,好似暂时休战的古战场,黑夜的幕帐,都在瑟瑟发抖。
宴阳明来到了一个高大的商务大厦门口,他抬头仰望,影影绰绰的楼身高耸,好似一把战场上沾满鲜血的利剑,刺入了深沉的夜空之中。
垂直电梯在最高层停住了,宴阳明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电梯门,沿着昏暗的走廊,走到了自己公司的门口。空荡荡的公共办公区,暂时尘埃落定,暂时折戟沉沙。
宴阳明的办公桌在边上,紧靠着玻璃窗。夜晚,没有阳光的照射,他便缓缓地拉开了遮阳布。打开办公桌上的台灯,玻璃窗便成了一面镜子。镜子里面,宴阳明直挺挺地站立着,好似一个顶盔掼甲,杀气腾腾的士兵。一张冷峻的脸,视死如归。
他坐在办公椅上,将沉重的公文包放在桌面上。身体稍稍地放松了一下,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下。
缓缓地伸出手,从桌边端起了一个普通的保温杯。打开盖子,里面还剩下半杯茶水。这个半杯茶水还是他傍晚下班的时候剩下的。虽然茶香味早已经淡了,但是,宴阳明的嗅觉神经更加敏感。他嗅了一下,努力地捕捉到了一丝茶香,缓缓地喝了一口茶水。
他的办公桌没有什么特别的,张开双臂,就是桌子的长度。手臂向前伸展,就是桌子的宽度。其实,就好似坐在了学校里的课桌前,而同桌将另一边让给了自己。
洁白的桌面,宴阳明总是擦得干干净净。最不经常接触的角落,也都一尘不染。桌面的正中央,一个普通的显示器,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看似孤孤单单,却有键盘和鼠标的陪伴。
一个塑料笔筒里,插着一支签字笔,一支圆珠笔,一支记号笔,一支铅笔。宴阳明不想让这些笔孤单,就在笔筒里面多放了一些笔。可是,这些笔互相之间,又不同类,格格不入。不孤单中,又显得别样的孤单。
在他桌面上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褪了色的相框。相框的边角有明显的划痕和磕碰留下的痕迹。这个相框有个特别之处,它是背对着宴阳明。
宴阳明注视了一下这个相框,缓缓地伸出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相框的一角,转动了一下。仅仅是转动了很小的一个角度,他的手停住了,犹豫了一下,又把相框转回到了原来的角度。相框的正面依然对着办公桌的隔板,相框的背面依然对着他。
宴阳明又慢慢地伸出手,抓住公文包凉凉的金属拉链头,缓缓地拉开。拉到一半,他停住了手。扭头看向了宽大的玻璃窗,眯缝着双眼。
他将手移到了台灯的开关前,将台灯关掉了。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而外面昏暗的夜色,渐渐地从玻璃窗上呈现出来,越来越清晰。
沉沉的黑夜,让他感到孤独。他一直都孤独,当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又在他的生命中消失之后,他感觉到更加孤独。
他伸出手,抓住窗户的把手,轻轻一掰,又轻轻一推,玻璃窗被打开了。瞬间,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夜风都是黑色的,陪伴着黑色中的宴阳明。
突然,对面高楼中的一个窗户亮起了灯光。沉沉的夜幕中,那灯光特别的明显。顿时,双眼好似迷离的宴阳明精神起来。他赶紧眨了眨双眼,凝神注视着那扇窗。
隐隐约约之中,他看到那扇窗里面有人影在晃动。由于两个高楼之间的距离,他看不太清楚那个人影清晰的样子。他把自己的窗子开得更大,甚至于整个身子都可以从窗口伸出去。
宴阳明站起身,站在窗前,朝着对面的窗户张望。他的视线水平,对面那扇窗也是处在最高层。他好似在黑夜的茫茫大海中,看到了远处的灯塔。但是,这个灯塔,只是搅动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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