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式的悲剧：缺失的更有明辨善恶对错、识人断事的教育

近日，美女作家林奕含因不堪幼年被诱奸的往事自杀身亡，这一事件使得层出不穷但又无法彻底杜绝的青少年性侵问题再度走入大众视线。身为父母，究竟该如何保护孩子免受其害？

林奕含后来回忆她所受到的教育，曾说过：“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性教育的缺失确实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中国的传统父母往往谈性色变，而他们的这种态度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子女。虽然也有父母会在青春期向女儿灌输性教育，但是往往采取的教育是毫无铺垫、会让人羞愧难当的，于是女儿只能掩饰好奇却不敢真心提问。

还记得初中生物课上，有关青春期的生理知识是特别长的一大章，拿到课本时大家都暗自期待到时候老师会怎么讲解，有种莫名的兴奋。好不容易熬过半学期终于要讲到那个章节了，老师却丢下一句：“这节课自己看书，我就不讲了。”连生理知识都如此回避，又如何会正视性教育？

也许林奕含认为性教育的缺失使得她的老师对她作出种种流氓行径时，她只顾得上慌乱，而根本不知如何应对。到后来，她更催眠自己爱上了老师，他们之间的失常失序行为是出于爱情，而不是老师欺负了她，仿佛这样她可以合理化他们之间明显超出师生关系的行为。在她的意识里，这一切可能真的是出于爱情，所以她默默承受老师的性侵。

仔细分析一下，林奕含她只缺失性教育吗？她明明连善恶对错都分不清，那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抑或是以爱之名，而是强暴、诱奸、性侵，是性质极其恶劣的违法行为。可是林奕含并没有这样的认知。这也难怪，从小父母师长只会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乖乖听话，其他分心、影响学习的事情都不要去做。做人、做事的教育虽然会略略带过，但彼此之间的权衡决断都是走入了极其分化的两极，我们能够分得清大善与大恶，大是与大非，可生活中面临这两种极端状况的情形太少太少，除此之外的小恶、小非，或是其他并没有触碰到你设置的高高界限的恶与非呢？在道德观价值观上，我们只分得清极恶与极善，拨得开穷凶极恶与舍生亡死，但是对于非此二者的类别，以及如何识人、如何识事，却从来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

单纯的学生最易轻信于人，如果向他灌输谎言歪理的是她平日最敬佩尊重的老师，你让她如何自处？真正的识人应该是“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看明白他正在做的事，看清楚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看仔细他的心安于什么情况，这样的话他如何能隐藏。“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以前我对人的态度是，只要听到他说的话，便相信他的行为；今天我对人的态度是，听到他说的话，还要考察他的行为，才能相信。《论语》对于识人断事已经总结的相当全面了。可是我们所学的教科书没有教会我们这一点。同样是《论语》，结果我们日日诵读的教科书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种种宣扬有关传道授业解惑与好学求知的问题。

关于善与恶、对与错这种意识立场的问题，从来没有哪一位长辈认真的教授过我们。我们在自己摸索、感知，又因惧怕自己见解轻薄，更不敢轻易的表达立场，害怕站错队、害怕判断错误伤害到别人。我们总会经历这样的时刻：这件事微微感觉不太对劲，但是不知道是否自己过于敏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自己的感觉，如果偷偷向同学打听，彼此见解未必一致，反而更添疑惑；如果一本正经的去向父母寻求解答，父母反而会大惊小怪，从头到脚、事无巨细的将你打量、审视一遍，看看这个不寻常的问题你因何会问出口。如果真正只是一个小插曲，他们或许放下心来，随口敷衍你；或许会认认真真的，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而后免不了让你将心思收回、专心求学，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浪费时间。如果你是装作无意的向父母刺探口风，想打破疑惑，恐怕父母无心无意之下的回答只会更加背离你的初衷，让你更加似懂非懂。

外界的帮助既然不可寻，又从未有一个既定的尺规与标准给你套用，请问你能怎么做呢？明知道那位老师对你动手动脚、举止不规矩，可在稀缺的相关教育和有限的知识储备、模糊的道德操守下，涉及到这一方面的细节毕竟是隐私、是羞于启齿、更是无人可说的。我们害怕外界的质疑声音与有色眼光，害怕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为一个肮脏的另类的人。试想一下，假如我们的同龄人向我们分享她与众不同的性事，不论是自愿还是非自愿，即使我们只投以同情而不是鄙夷的情感，但难道内心深处不会觉得这个人已然有些陌生、有些不同，她在晦涩的暧昧地带打破了我们固有的纯洁幻想？在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下，我们能守口如瓶吗？恐怕未必。于是像林奕含那样的女孩只能默默承受，她曾向她的母亲陈述家庭没有性教育，不知道这番话是在遭遇性侵前单纯懵懂的提问，还是已经置身漩涡后，有如溺水的人想找一颗救命稻草。结果她的母亲诧异道：“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如果林奕含此时已经遭受非人的对待，听到母亲的这番歪论，她会不会也产生自轻自贱的想法，进而将所有的错误揽上身，去帮那个禽兽逃避责任？

教育的隐晦模糊令林奕含难以自处，青春期的她甚至不明白这是错，是大错，这也是恶，还是大恶。单纯的林奕含对人、事的判断没有界限，更没有底线，而她的老师也看穿了这一点，肆意的欺凌她。等到林奕含终于长大到能够明辨生活处境中的善恶对错，明白这一切噩梦是她的老师滥用职权性侵女学生，而不是出于华丽语言包裹着的为世所疑的师生恋情，反倒是为世所不容的人间至恶，她便更加不能从容对待自己所经历的身心折磨，当初的她怎么如此愚蠢？但深刻的伤害早已造成，是磨灭不了，更是不可逆的。

看林奕含最后的采访视频，她一直在叩问是否文学就是巧言令色，是否不是学文学的人（即禽兽老师），而是文学本身辜负了她们？我想再一次感叹她的单纯、天真与美好。她只做到了听其所言，而没有观其所行，视其所以，溯其所由，察其所安，怎么能不一再被蒙骗？这里，并不是文学充当了帮凶，而是教育的缺失与失职。是的，是教育的失职，这里包括父母、学校与社会整体氛围，他们三位一体，和谐又默契的消失，只留小女孩一人深陷迷惘、不辨罪恶，那么她也无法真正的摆脱困境。

林奕含最终还是面对不了这些丑恶，选择了决绝的离开寻求一个解脱。她走了，可是她带不走这份世界的恶意，如果想要杜绝林奕含式的悲剧，追本溯源，性教育固然必不可少，但明辨善恶对错、识人断事的是非道德教育难道不是更为关键？

林奕含式的悲剧：缺失的更有明辨善恶对错、识人断事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