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主题征文第2期（12月）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从高空看去，S城金红的车流汩汩流动，展示着这座城市强大的生机。

这些车流像是巨人的血液生生不息，其中一条粗大的血管从S城东出发，经过了螺旋形的立交结构往北流去。在这条血管的旁边，有一栋10多层高的方形大楼，大楼外的幕墙上，LED灯光绚烂夺目，像这相对空旷的城郊区的一颗夺目方钻。这栋大楼叫东郊印象城，楼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大楼5层是餐饮区，著名的米其林餐厅坐落于东北角。因为消费门槛很高，即便是周末晚上用餐高峰期，餐厅门前依旧清净。

此时，一男一女手挽着手走近餐厅，男生高大，穿着白衬衫休闲西服和崭新锃亮的皮鞋。一旁最萌身高差的女士则穿着毛呢大衣，下身则是黑色长裤配马丁靴。她眼角略弯，嘴角上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样的场景在商场随处可见，周末的印象城人头攒动，不仅有这样和谐的小情侣，也有一些穿着西装，背着黑包的人行色匆匆，他们带着口罩低着头，走进了安全通道。每个人都关注自己的事情，并不会对这样普通的人多加注意。

餐厅里，男士为女士卸下了外套，拉开了椅子，然后拿着菜单递到女士手中，一边问询：“晴晴，看有什么想吃的”。他的行为俨然像是餐厅的服务员，除了称呼暴露了他与女孩匪浅的关系。

男士就坐，伸手招呼来真正的服务员，点了一瓶玛瑟兰红酒。女士则放下菜单，面色局促，忐忑说道：“米其林真贵啊！”，然后她又补充说：“欧阳，我也不知道吃什么，都太贵了。”

叫做欧阳的男人脱去了外套，他短发，面庞俊秀干净，微笑说道：“那我们点牛排吧，他家的牛排很不错”。

许晴和欧阳文昊是在工作中认识的。欧阳文昊年纪轻轻便留学归来，担任部门总监。许晴只是设计部的一名骨干员工。原本因为比较赏识许晴的能力，欧阳经常指导许晴工作。一开始他们只是工作关系不错。直到许晴离开公司后，他们才经常相约吃饭玩耍，感情迅速升温，彼此的关系已经心照不宣了。

“我喜欢吃他们家Medium Rare五分熟菲力牛排，我建议你尝试七分熟的，刚刚好，不会不适应。”

“好，听你的。牛排好像分M几到M几这些等级，是吗？”

“那是澳洲牛肉的品质分类，以M9为最佳……”

许晴神情专注地看着欧阳文昊，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欧阳文昊说着，看到许晴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停了下来，向前伸出手，勾了勾，示意许晴也伸出手。许晴稍微迟疑了一下，也把纤细的手放上去。她心里已经默认了两人之间的情侣关系，只是没有表白而已。

表白？许晴心跳陡然加快，该不会？

突然，远处有人高呼：“有丧尸，快跑”。

餐厅所有人都是一惊。

有人疑惑：“什么丧事？为什么要跑？”

有人惊讶：“刚才有人说快跑，你听见了吗？”

有人好奇：“什么丧尸？”

有人懵懂：“什么师？”

许晴也是一惊，不待她反应，一声更大声的凄厉惨叫传来，让所有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许晴心里咯噔了一下，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待许晴进一步思考，更稠密的惊叫传来，其中主要是女声。那尖叫声层叠在一起，仿佛巨浪，震得杯子里的红酒都轻微晃荡。

许晴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种难言的惊恐占据了她整个大脑，不，不只有恐惧，还有一股更大规模的骚乱声粗暴地塞入她的大脑。

“啊～～～”

“卧槽”

“有丧尸！有丧尸！有丧尸！”

“快跑”

“快跑啊”

“啊～～”

“走开，啊～”

许晴呆坐在原地，而餐厅里已经有很多人跑出去了。欧阳文昊猛地站起，柔声说：“不要怕，抓紧我的手，我们快走”。然后拉着许晴的手，跟着众人跑出去。而许晴这时候才意识到一切，跟着欧阳文昊跑出去。

周六晚上的5层餐饮区人很多，此时已经一片混乱，数不清的人从各家店里跑出来，他们东张西望要确认恶劣事件的来源，也能据此选择逃跑路线。

商场5层最热闹的火锅店，门口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人，身下的鲜血流成一片，血腥气和鲜红颜色，触动每个人灵魂深处的恐惧，震撼了他们的心灵。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些人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已经没功夫细看了，欧阳文昊拉着许晴的手就往旁边的电梯跑去，但是不管是自动扶梯前还是电梯前都等满了焦急的人们。

看了眼4层也是一样的混乱景象，这骚乱似乎已经蔓延了整栋楼。

“来不及了，我们走消防楼梯试试。”

欧阳和许晴快速穿过人群，来到消防楼梯前，欧阳抬脚猛地跺开安全出口的门，防止楼梯后有恐怖和危险，然后迅速下楼。

就在他们走进楼梯后，火锅店前躺着的人，突然抽搐起来，然后竟然慢慢爬起来，他舔舐着地上的鲜血，但似乎仍不满足。突然他抬起头，看向周围的人类，然后猛地冲出……

噔噔噔，哒哒哒，很快欧阳和许晴便下到了4楼，正待转角继续向楼下狂奔，只见三楼到四楼中间转角的平台上，一名男子模样的怪物正张着沾着血迹的双手，喉咙里发出沉闷的低吼。视线上移，只见他双眼血红，脸色血红，仿佛全身的血液暴走，冲破了脸上的血管。嘴巴诡异张地很大，嘴角都是有撕裂的痕迹，血液滴落，碎肉低垂，其形可怖。

欧阳只看了一眼就决定从四楼的安全出口进入商场，看有无另外的路线避开这个丧尸。但刚一脚踢开门，就发现门外一样有个丧尸在漫无目的地寻找食物，听见动静，转头而来。前有围堵下有丧尸，欧阳和许晴瞬间陷入危险的境地。

许晴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紧了紧握住自己左手的温暖大手。怎么办？她脑海里迅速分析着。往上，无处可去，而且上面已然混乱，如果发生大规模传染，谁都跑不了。闯过丧尸进入四楼？不，四楼的状况不会比五楼更好。只有向下才是生路，必须闯过眼前的丧尸！

此时欧阳也做出了决定，他拉着许晴的手，转身又走进楼梯，沉声说：“一会儿我会尝试丧尸踢开，你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下去，我等下就来找你。”

说完，他们就站在了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只丧尸。突然，欧阳瞅准了时机，一步三台阶向下俯冲，两步后高高跃起，一脚蹬在丧尸的胸口，他黑亮的皮鞋像是精铁砸在丧尸身上，将丧尸踹翻。同时，许晴小巧的身体快速从欧阳鹰击长空的姿势下窜出，往楼下跑去。欧阳收脚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来到了二楼，二楼楼道里已经有几个人躲在这里，正焦急不知道怎么办。

欧阳率先询问，“你们怎么不从楼道下到一楼？”，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欧阳，她许晴！”

这几个人中有男有女，一身穿卫衣的男生说：“一楼楼梯口有好几个丧尸在晃悠。”

“我叫张勇，这个女生是，是我相亲对象，叫付瑶”

另外一个男生也急忙补充：“我叫江浩，这是我女朋友梁春燕。”

“那二楼外面呢？”，欧阳急切问道。

张勇说：“不知道，一片混乱！不敢出去”

欧阳文昊神情凝重，他看看楼上，四楼的丧尸似乎没有追来。

他提议道：“在这里多留一分，危险会增加一分。我决定去二楼外面看看有没有别的路。”

张勇附和：“我也去！”

欧阳转头叮嘱许晴：“除非发生危险，一定别动，我很快就回来。如果发生危险，一定想办法逃出商场，在最近的东门外广林路会合。留意电话”。

许晴知道自己跟着欧阳，只会成为他的累赘，所以果断点头。

欧阳走后，她默默地退到墙角，双手紧握放在胸前祈祷欧阳顺利，也祈祷自己能等到欧阳。

许晴感觉过了很久，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8点55分，欧阳才出去5分钟。

外面的欧阳和张勇躲在服装店里，用衣物衣架挡住身形，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

欧阳说：“电梯口血迹一大片，周围情况不明”。说着，他就发现三个人从电梯右侧走廊狂奔出来，稍后有几只丧尸紧紧追赶。那几人一路奔跑，留下一路的惊叫声。咚咚咚的奔跑声越来越远，但随着一声惨叫传来，脚步声便戛然而止，想必已经遭劫了。

张勇交换着信息：“自动扶梯旁边也有大片血迹，情况可能也不乐观，不知道扶梯下方的状况”。

这时，又有人从他们躲藏的店的对面门店跑过，然后躲进Adidas的试衣间。

欧阳和张勇左右看了看，确认安全快速闪进另一家店。

张勇说：“这个商场你熟悉吗？我是第一次来不是很了解这边的结构。”

欧阳回道：“还行，我们必须要找到离出口最近的地方，这样才能最快离开商场，不被其他丧尸追上。”

张勇赞同点头，“那离出口最近的楼梯或扶梯在哪里？”

说着他们又闪到了一家优衣库门店，欧阳挑了一件风衣，又拿出上一件小码的搭在手臂上，他说：“最近的楼梯就在我们刚刚出来的安全通道，所以我们最好找一些武器，还是从那里突破最好。”

于是他们在店内搜寻武器，把服装店内挂衣服以及展示用的铁管拆开，又捡起角落的拖把，从结账台上翻找出一包口罩，准备返回。正当往回走，便看到一个丧尸从店外路过，发现店内的动静就冲来。张勇一棍子抽去，将丧尸打倒在地，一时无法起来。张勇内心的恐惧消散了不少，这些丧尸是恐怖，但并不是无敌的。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铁管，笑着说：“还挺好使。”

另一边许晴在墙角一遍一遍祈祷，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上天听到了许晴的祈祷。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欧阳披了个外套手里拿着几根铁棍和一个拖把。他给许晴披上外套，然后又戴上口罩，给了她一根铁棍。张勇也将外套和武器分给了其他人。不过在欧阳出去的这段时间，楼道里又多了一男两女，他们便没有多余的武器了。

欧阳冷静沉着地说：“这个楼梯往下，是最靠近东门的楼梯，只要我们闯过楼下的丧尸群，就有很大的希望逃出去，男生跟着我开路。大家做好准备。”

然后他大发神勇，快速向下，在距离一楼还有7个台阶的上方一跃而下，踹飞了一个丧尸，丧尸口中粘稠的黑血喷了欧阳一身。事不宜迟，旁边的张勇也伸出铁管，借着重力捣向丧尸的胸口，将他击倒。

然后欧阳又踹倒另一个丧尸，出口已经大开，许晴正待跑出去，没想到后面的江浩猛地撞倒许晴，第一个冲了出去，好在欧阳及时拉了一把许晴。

“江浩你等等我啊……”，江浩的女朋友梁春燕眼角带泪，声带哭腔，第二个冲出楼梯口。

叹了口气，许晴第三个也冲了出来。可能是因为江浩冲出来时吸引了丧尸的注意，许晴刚刚出来，迎面一个血盆大口吓了许晴一大跳。她扬起铁管狠狠击打丧尸头部，可惜她力小，丧尸不为所动，张牙舞爪就扑来。

紧急关头，欧阳一步奔出，拉回许晴，然后一把将拖把伸了出去，堵住丧尸的嘴巴，然后等几人从楼道里出来，他才收回拖把，一脚踹倒丧尸。狂奔向出口。

此时商场一层也一片混乱，有人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从二楼跳下，但却摔伤了腿，只能看着丧尸逼近，最后发出惨叫。惨叫声在密闭的大楼中产生层层回音，像是一道催命咒。

大厅里有许多丧尸看到有人从楼道里跑出来，纷纷奔来。他们并不像一些影视剧当中那样行动迟缓，而像普通人跑步那种速度，围剿而来，声势骇人。

欧阳在前，许晴在后，为了不被丧尸围堵，他们并没有选择硬碰，而是通过更加灵活的走位来避开丧尸，除非避不开，才会用铁管格挡丧尸，从丧尸身边溜走。许晴也有样学样，她力道小，所以选择用铁棒捣丧尸一侧肩膀，或者膝盖，尽量让丧尸失去平衡，只要不被追上就赢了。

在一片哀嚎之中，欧阳和许晴一行人硬生生杀出了一条生路。可惜他们并不都很幸运，张勇的女朋友就因为太过惊慌，脚下慢了半拍，张勇回身慢了半拍，还没救到她，她就已经被丧尸的血手洞穿了肩膀。张勇的眼中带着不忍，但只是留恋了片刻，便不得不继续逃命。

梁春燕个子小跑得慢，已经看不到江浩的身影了，来不及咒骂江浩，她敏锐发现了张勇已经孤单一个人，他的同伴已经死了。于是梁春燕一边跑，一边喊：“张勇，你等等我啊！”

等到他们跑出大门，商场外面也已经沦陷了。血迹片片，大街上的慌乱残忍景象并不比商场内好多少。虽然远处有警笛声响起，仿佛天籁之音，但那天籁之音又如此遥远，解不了近渴，必须渡过眼下的难关。

商场停车场出口汽车鸣笛声经久不绝，几个丧尸扒在车窗上张着血盆大口，里面人吓得表情失控。发动机已经开到了最大，车头亲密地接触着前车的屁股，轮胎在地上空转冒着青烟，但是仍旧无法推动前方拥挤的车流。

开车是不现实了，这个情况下骑单车最有用，得离开人流密集的区域。

欧阳拉着许晴往东门广林路方向上狂奔，他们的想法是扫到共享单车加快离去。

张勇则朝着门前的一排电瓶车跑去，那里可能停着他的电动车。而其他人跑出商场后由于没有事先沟通过出去后去哪里，因此都朝着不同的方向狂奔。

欧阳浑身浴血像是一个战神，许晴只感觉到脚上生疼，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快跑，快跑。

到了路口，赶紧打开APP扫一辆共享单车。慌乱之下，手机竟然解了两次都没有解开锁屏，许晴急得都要哭了。一面回头看着追来的丧尸大军，一面等待着车锁解开，生死时速。许晴的冷汗滴落在人行道上，如果不能扫开车，他们就会疲于奔命被追死，如果能扫开，就能拉开距离，最后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终于滴滴滴，哒，许晴的单车成功扫开，她看了眼欧阳，他扫的单车似乎有故障，屏幕界面上的开锁进度缓慢，迟迟没有扫开。

许晴心急如焚。

看着丧尸越来越近，欧阳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转向许晴，命令道：“你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我等不了这破车了，再晚一秒钟你我都要死。快走。”

“快走啊，骑地越快越好，你不走我们都要死。”

许晴不会忍心抛下欧阳，她大声说：“你来骑车，背着我，我们一起跑”。欧阳也是过于焦急，没有想到这个方法，虽然没有坐垫，但还是可以稍微凑合一下。

欧阳脱下脏兮兮的外套，用力举起那辆故障单车，将它丟向奔来的丧尸稍微阻挡一下奔来的丧尸，然后骑上车，许晴猛地一跳，勾住欧阳的脖子，两个人终于在丧尸赶到之前，骑上了车。

欧阳体力很好，他猛踩踏板，叠加两个人的重量，单车摇摇晃晃但越来越快地往西方骑去。

不知道狂奔了多久，远处的丧尸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欧阳才松了口气，劫后余生，他略带戏谑的调侃许晴，“你该减肥了”，许晴假装生气，咬了一口欧阳的耳朵。

欧阳说道：“我们现在不能去人群密集的地方，要去人烟稀少且隐蔽的地方躲藏。等官方救援我们。”

许晴指着前方说：“前面是东郊森林公园，晚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可是我们不能在野外过一晚，我们得保存力量，应对突发情况。”

“公园里有一些园林建筑，可以进去躲避。”

“好的，你带路，我们去公园。”

“可是现在公园的大门肯定已经关闭了，我们怎么进去呢？”

“我有办法”，说着欧阳带着许晴和单车来到公园的一处围墙下面说：“翻过去”。

许晴小嘴长成了O形，欧阳笑着说：“是不是不符合海归硕士公司高管形象？哈哈哈哈，我以前在农村长大，这翻墙的功夫，虽说几十年不练，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很快，他们把单车扔在了围墙边密集的荒草中，以后可能会用到。两人翻过围墙，来到一处湖中走廊，进入古色古香的仿古木质大厅中，这才终于放下心。大厅空空，什么都没有。惊险终于过去，此时已经深夜，许晴依偎在欧阳的怀中，那厚实的胸膛，让她充满安全感。

第二天，许晴醒来，她想要看看外面的情况，于是打开了一扇窗，看到了外面天光大亮，天气晴好。

远处已经有警笛声响起，有喇叭播报，正寻找幸存的人们，许晴和欧阳相视一笑，窗外的景色真是美好啊，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幸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