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草39——【外公的烟杆】

                外公的烟杆

      外公喜欢抽烟，而且是那种自己种的叶子烟。烟杆是他最好的伙伴，天天不是拿在手上，就是别在腰杆上。那烟斗是黄铜制作的，磨得油光发亮，烟杆是一尺来长的斑竹，吸嘴是银质的。

      外公的手非常巧。他做篾活特厉害，家里的背篼、筲箕、烘笼、晒席、牛笼嘴……都是他亲手做的，他有一空手劈篾条的绝活。只见他来到竹林，看中一棵笔直的三年以上年龄的老竹子（那种幼时受了损，竹节进了水被称为尿灌竹的是坚决不能要，那个篾质不好），扬起弯刀，贴近竹兜，斜着45度角连续挥刀砍下去，一会儿，一棵竹子就被砍倒了。“唰”地一刀削去竹尖，再手起刀落“唰唰唰”几刀就把每一个竹节上的枝桠剔去。一棵竹子就乖乖地躺在了地上。然后破竹、分条、开片、破篾、匀篾。人家匀篾要用薄片刀，外公却只用手。只见他在篾条一头开一个口子，左手拇指夹入中间，右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朝两边用力有节奏地朝下拉，篾条就乖乖地在他手中分成了青篾和黄篾。一根竹子处理完，外公总要停下手中的活，坐在癞疤石上抽一杆旱烟。只见他从腰上取下烟杆，熟练地把烟头在鞋底上一磕，扯一根竹子细枝掏一下烟杆上的小孔，含着烟嘴吹一口气，然后拉开皮质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卷好的烟插在烟斗里，划燃火柴，使劲吸一口，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一脸的满足。外公往往一面吸烟，一面教我裹烟。那可是一项技术活，裹紧了点不燃，裹松了抽起来进空气又不过瘾。我也算心灵手巧的娃吧，学着外公的样子选一片平整的烟叶铺开，然后把另外的烟叶一片片整理好，掐成一样长短整整齐齐排列好放在铺好的烟叶上面，左右手按住两边朝上一卷裹两圈，一支烟就裹好了。外公经常表扬我比他还裹得好，虽然我好几次看见他吸烟前把我裹的烟拿出来重新裹。

外公对我这外孙女很是宠溺，许多事都依着我，可就不让我玩他的宝贝烟杆。有一次我趁他睡觉偷偷摸出他的烟杆，用刷把签帮他把烟杆洗得干干净净。他醒来后非常生气，用竹板狠狠地打了我手板一下。从那后，我再也不敢动他的烟杆了。

儿时的我特别顽皮，抓泥鳅黄鳝是我的强项。冬水田里常常能看见我的身影。一次，我又逃出妈妈视线，一个人溜进冬水田，寻找着躲在洞中的泥鳅。当我抓得一长串泥鳅高高兴兴爬山田埂，准备洗脚收工时，一低头吓坏了，只见几只肥肥的蚂蝗紧紧贴在我的腿肚上，血液和着泥水一起往下流。我不止一次听大人说过蚂蝗要钻进人的皮肤里，要把人的血吸干。我一面惊天动地地嚎叫着，一面朝家里跑去。正在编晒席的外公应声而来，外公一面安慰我一面解下腰上的烟杆，顺手扯一根狗尾草，把草茎伸进烟杆，掏出黄色的粘稠烟油轻轻涂抹在蚂蝗身上，一会儿，蚂蝗松开吸盘，掉到地上，那肥滚滚的样子狰狞极了。外公用竹签把蚂蝗拨进熏蚊子的火堆，又用盐水给我把伤口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掏出烟杆，点燃一支烟悠然地吸起来。旱烟袅绕间，那烟杆在我眼底变得分外亲切。

那天，我乖巧地裹了好几支烟，把外公的烟盒装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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