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有了新发现,他发现自己的需求总是无穷无尽的,即使在没有需求的地方,也能创造出来。比如他的衣服上有了个洞,他的岳母一针一针用细密的黑线缝起来,打眼一看根本看不出来,岳母的手艺还真是不错,但是郑乾在脱衣服的时候还是注意到了哪些细线堆叠起来的微微隆起,于是需求就产生了,它的心底就荡漾着某种希望继而又化为冲动,然后是果决的不容置疑的下单购买,他买了一套羽绒服贴,还是从上一家店买的,只不过上次买的是蓝色的补的是蓝色的羽绒服,这次买的是黑色的补的是黑色的羽绒服。
其实这些钱都是不必花的,但是郑乾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似乎只有那些飘在网络上,装在纸盒子里,颠簸着几千公里来得时间,那些期冀和愿望,才能让他充实起来,于是他的心情就格外矛盾,一边盼望着快点收货,这样好把东西用起来,一边又担心着货收到了那种心心念念的瘙痒难耐,幸福的寂寥就倏地一下消失不见了,郑乾于是总在纠结和蹒跚,就是在这些纠结和蹒跚之中,日子就过得很快,一天一天,一周一周,一月一月。
郑乾其实也算是个念旧的人,他的杯子还是老婆用过的杯子,陪着他走过了他职业生涯的大部分公司,也只在几天前光荣下岗了,放到了小柜子里,用门关起来,它用它喝了人生5分之一的水,仍然没有变样,只是内部有些茶渍的痕迹,洗洗仍然能用,甚至给孙辈们用都没有问题。郑乾的鞋子也是穿到露底了,开胶了或者断棒了,才会买一双新的,裤子也是破了洞的才会换,在换之前,他也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两句,算是给这些配着自己走过无数岁月的老伙计告个别,就像他们也有着生命一样,他给他们说两句感谢的话,没有回应,但是郑乾心里就有这样的图象,其实他们也在跟他告别,然后郑乾就把他们丢在垃圾桶里去了。
郑乾做完告别的仪式,又很快地投入到下一段的时光里,这是一场欢迎了,欢迎新的伙伴可能是一个杯子可能是一件背包,可能是一双新跑鞋,他有是多么的喜鲜厌旧呢,刚刚经历了别离,就很快忘记了告别的伤感,开箱的兴奋就肆意猖狂起来,郑乾确实是矛盾的,甚至在这里觉得自己不尽人情,他感情切换的如此之快,竟然没有一点的懊恼和愧疚,郑乾的兴奋劲也就维持几天,最长也就几周,然后就像很快冷却下去的激情,又开始了平平淡淡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就充满了平庸,太安静了,让郑乾难受,压抑地不行。
于是,郑乾只能再去寻找新的猎物,于是需求就开始了,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有一个巨大的需求宝库,他只需要轻轻一想,就能蹦出很多需求,然后钱就像雪花一样散出去,快递就聚拢着奔跑者向他奔涌过来,每周他都要去快递点去包裹,如果快递能送货上门,他的包裹一定堆成山了,就这样他还忍受着甚至乐此不疲地跑走来回2公里去取来,然后气喘吁吁地扔到脚下,然后用一晚上的功夫慢慢地拆开,试装,收拾,漫长的几天的等待换来的就是这几小时的欢愉,郑乾像吸食者压片一样感受着那些如有似无的快感,他好像戒不掉,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没有希望的生活。
所以,需求就这样又蹦出来了,他看到自己5年前的背包破了大洞,每个角落都开了线,他顺着洞又使劲戳了一戳,能看到米粒大小的小洞,里面的内衬也破了,能看到漏出来的充底线黑色的塑料皮,郑乾的心就跳起来,他的需求来了,然后一周就能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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