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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时候家里很穷。
我记得有一段时间，班里特别流行文具袋，几天时间，小朋友们的桌子上，都换成了一水儿的漂亮文具袋。
彼时我还在用着一个特别大的文具盒，铁质的。那是学校发奖状时附带的奖品。
之所以说是附带，是因为它实在不能算得上是个像样的奖品。我一直怀疑，那是学校买保险时送的。
我当时所在的学校，每年发的奖品，画风都都十分清奇。有时是铅笔，有时是毛巾，有时是饭盒，还有一次，是手电筒。铁质的，需要自己装电池的那种。
我记得那一次，我抱了五个手电筒回家。正跟我妈聊天的邻居大妈啧啧称奇，临走还要走了一个。
我的那个大号铁质文具盒，就是学校发的。我有三个那样的文具盒，我拿到的时候就想，我大概整个小学，都不用再买文具盒了。
但是，那个文具盒真的特别丑。
所以，当周围的小朋友们都开始用上漂亮小巧的笔袋时，我就十分羡慕了。
2
有一次去文具店，看到一个特别漂亮的文具袋，小巧精致。我看了看价钱，四块，比我想象中的要便宜，这使我很高兴。
虽然在当时，我一周的早饭钱才两块五。
那天我在文具店看了很久，直到所有小朋友都走了，老板娘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时，我才放下文具袋，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我并没有向妈妈提这件事。虽然我真的很想拥有这样一个文具袋。那将是多么美好啊，每天带着这么一个漂亮的文具袋去上课，学习都会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我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我也有文具袋了，而且，比她们的还要漂亮。
可我知道，我的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买这并不是必需品的玩意儿。
我想着，只要我坚持两周不吃早饭，我就能攒够钱，去把它买回来。这使我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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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那时候没有玩具，所以我就在本子里练习画画。我有一本描红画册，那上面有些牛和老鼠的简笔画。那本画册是妈妈在一次文具店清仓的时候买回来的，五毛钱，薄薄一本，大概八九页纸的样子。
我每次都用铅笔轻轻在上面描红，描完了，再擦掉，还能接着用。
后来，实在不能再擦了，我就不在那上面画了，而是找来一本作业本，照着画册上面画。有一次妈妈看到了我的画，十分惊讶，直夸我画得好，还拿去给我爸看，他就笑得很开心，同样夸赞了我。
我就喜滋滋地，把那幅画小心地夹在了书里，珍藏起来。
很久以后，我再看那幅画，还是觉得我画得不错。这并不是我自恋。我画的是一头牛，那几乎跟画册上的画一模一样了。因为当时，画册上只有牛跟老鼠，我每天翻来覆去，画的都是这两样。熟能生巧，自然不错。
前几天去舅舅家时，看到八岁的小表妹在画本上随意涂抹，折断的蜡笔丢得满地都是，好几本被涂得乱七八糟的画本扔在地上。
我十分心疼地把它们捡起来。我想起我小时候，唯一的一本小画册，珍爱得不得了，而一盒蜡笔，是我做梦都不能拥有的，那太奢侈了。
4
有一次我妈拿给我一张财神图，让我照着画，画好了，有奖励。
我妈自然是开玩笑的。因为那张图，十分复杂，这对一个只画过简笔的牛和老鼠图的小孩子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我却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我跟我妈说，画好了，就给我四块钱。
我那时候刚熬过了三四天不吃早饭的日子，每天饥肠辘辘地听课，实在太难受。我想，如果我能拿到这笔钱，就不用每天这么难熬，并且能早点把文具袋买下来。
我妈答应了。
于是我很兴奋地开工了。这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活儿，各种线条交错，画法很复杂。直至今日，我想起来，仍觉得十分不易。
那幅画，我足足画了一个星期。
我记得我把那幅画拿给我妈看时，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我妈很爽快地给了我钱。
后来有一次我提起这事儿，她说，每天下午看你一直趴在桌子上画，真的很辛苦。即使你最后没有画出来，我也还是会给你的。
我很感动。
不过我并没有买到那个心心念念的文具袋。
那天下午，我紧紧攥着手里的四块钱，兴奋地跑到文具店时，再次拿起那个文具袋，才发现，上面标签上写的，是14。
那个 1 被弄脏了一块儿，所以并不明显，看上去，像是4 。所以上一次兴奋过了头的我，天真地以为，那是四块钱。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买不起了。
回到家，我妈问我买到了没，我说没有，我告诉她我看错了价钱。她听到后“嗯”了一声，继续去忙了。
我并没有很失落。我清楚十四块对我家来说有多重要，即便我妈当时再愿意给我十块，我也是不愿意买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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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妈后来说，如果当时送我去学画画，我一定，能很有出息。可是我家里，没有那个条件。
她说的时候，带着很遗憾的表情。
我笑着说，这可不一定。说不准儿我只有画牛跟老鼠的天赋。
我妈也笑了。
这话自然是无法印证了。
长大后，很多事情都开始慢慢被遗忘了。可也有许多事，却是一直无法忘怀的。
大概思而不得的东西，都容易教人念念不忘吧。
比如小时候想吃的面包，和橱窗里的漂亮连衣裙。
大抵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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