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多半难逃遭弃的命运,在物欲横流的时代,命运更要残酷些,但也不是没有新生的机会。
下午送女儿返校,将近校门,见路边有旧枱一张。匆匆骑车而过,我心下暗喜:正适合做画室的画案呢!回头来搬。
目送女儿踏着阶梯走向教学楼,我不禁盘算起怎样把那张旧枱搬回去。情况很简单: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挥毫就易,扛桌不行。不用讲,这事得找搬运工。要额外用人力,一张旧枱就不值了。我失望了。
当人力之报酬与物质之价格“狭路相逢”,人力胜。我心里一面感叹人工太贵了,一面为人工贵感到欣慰。只要人工是贵的,即使没有平台,没有资源,一文不名,有才力,也不怕。才力,比“学好数理化”更符合“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现实。多少人学好了数理化,因为没有竞争到平台,没有竞争到资源,用不了数理化,甚至一文不名。再说,走遍天下是浪漫的事情,现实是在一家单位一家公司,因为害怕失业,以“996”为福报,唯恐走出这一亩三分地就要断供,乃至断炊。
我回头看那张枱,心情不好。又见它一脚压着一张半卷的旧竹席。恍然大悟它的前世今生。它本来是一张办公枱,小公司主管一类中层职位常配的那类,又或者曾经为某个批发市场某位档主服务过。不知何故,它流入了旧货市场,蜷缩挤逼在光线昏暗的二手档口,它的命运几乎只有被城中村二手房东买走一种。告别了办公室的办公生涯,它被摆在城中村单间里继续服务——摆电饭煲电磁炉及一切可能摆得下的生活用品。
如今它终于因为城中村出租人员的流动而被抛弃,抛弃的理由有很多,但总归有一点:它旧了。
我不忍再待在它旁边了,骑车离开。我有点难受。我的离开跟它一生所遭遇过的所有为人所弃,哪有什么根本不同呢?它已习惯人们的离开了吗?
我不能忘记它。它的归宿将是垃圾站,然后是解体,然后呢?我不想了。我要赶紧为它写些什么。世间一切,没有一样是不留下一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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