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云

说云-插图《莫斯科近郊的正午》.jpg

与朋友谈论描绘云霞的艺术和文学作品，自然会提到俄罗斯巡回画派大师希施金的《莫斯科近郊的正午》。这幅展现夏日云天、草原和田野的风景画，不同于他的‘森林画系列’，在竖直的构图中，画家把地平线压得低低的，而在近四分之三的画面上，却以耀眼云团和蔚蓝天空，来呼应辽阔的绿色草原和成熟的金色麦田。这般绚丽的色彩，使得画面呈现出一种不凡的气势，给人以一种强烈的感受，令人难以忘怀。
在俄罗斯，不仅艺术家善于描绘云霞，还有不少作家也同样擅长描写奇幻的云彩。比如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中就有不少描述夏日云景的文句。大师以细腻的笔触，将俄罗斯原野上空的绚丽云天，深深烙印在人们的心版上。他对大自然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以及描写自然景色的出色文字，让人赞叹不已，给读者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其实，像希施金、屠格涅夫这些大师笔下的美妙云景，在日常生活中，只要能留意去观察天空，我们就会发现，常会有轻盈的云朵在蓝天里缓缓舒卷，它恰似魔性的白莲，在蔚蓝静湖上变幻着千姿万态的形状。那样的景象真可以用“圣洁空灵”一词来形容。
你如曾读过屠格涅夫的散文，或许还会想起这样的文字来；“这深沉而纯洁的蓝天、白云，在你嘴唇上引起了同它一样纯洁的微笑；一连串的幸福回忆在你心头徐徐通过，就如同云朵在天空里移动，又仿佛和白云一起在缓缓飘行……”我很喜欢这段真情抒发的句子，大师清晰地表达出看云者的那种舒畅通达的心境。
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在我的概念里，那些高远的蓝天白云，总是同经典的艺术和文学作品联系在一起。曾经读过这样的文字；“你来了，音乐正响着；你走后，这音乐就永远变成了你。”也许我这种概念形成的感受，恰好同这句话的含意是相近、相通的吧？
我注意到‘蓝天白云’也是中外艺术家、文学家永恒喜爱的题材。尤其是夏天里的云霞，更是他们倾情的主题。比如屠格涅夫的散文、蒲宁的小说、帕乌斯托夫斯基的美文，还有希施金的《黑麦田》、萨夫拉索夫的《虹》、 库因吉的《雨后》、以及列维坦的《寂静的修道院》和《晚钟》等等，这些作品的背景大多是在盛夏季节；那些让人难忘的文字，令人叹绝的画面，也无不都是在展现夏日辽阔的云空和璀璨的云霞。欣赏这些作品，你能不感到，这是一份视觉的享受，也是一种心灵的陶冶？
　 我也喜爱看云。每次外出都习惯在途中静静地看云、看风景。尤喜在高铁或飞机上，那是在速度中看云。在高铁内仰望蓝天的云朵，会感觉它飘移得很是缓慢，往往是列车已驰过了好多地方，但那白云依然在前方闪耀。但它终究会被抛到后方。那些被抛到车后的云彩，就如往事一样，也许还飘浮着，也许早已消散了。每想到这里，我就会有淡淡的伤感浮现在心头，人生不也是这般浮云似的吗？
在万米高空看云，称得上是“气势磅礴”了。此时，机翼下耀眼的云海，只能用‘波澜壮阔’一词来感叹了。但见“一团团白云像魔法的水底岛屿一般静静地漂浮过来，静静地推移过去。忽然这片云海，这炫目的空气，全都闪光一般地辉煌起来，”屠格涅夫这些写云的文字，很像在机上鸟瞰云涛的情景。可惜在那时飞机尚未发明，不然的话，那些十九世纪的艺术和文学大师，必然会给世界留下更多赞美瑰丽云霞的作品。
中国历代的文人墨客，也留下了无数描绘浩瀚云海的作品。南宋词人辛弃疾就写过不少吟诵云霞的长短句。且诵“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好一个“回首叫，云飞风起。”每每诵读至此，我感觉就像独立在云海之上，足下云雾升腾，四周清风徐飏。真有一种“逸兴遄飞”的豪情壮志涌现在我的心头。
我也喜欢刘白羽描写璀璨云霞的文句。你看；“可一转眼，清冷的晨曦变为磁蓝色的光芒。原来的红海上簇拥出一堆墨蓝色云霞。一个奇迹就在这时诞生了。突然间，从墨蓝色云霞里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然后像一支火箭一直向上冲，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光明的白昼由夜空中迸射出来的一刹那。”喜欢抒情散文的读者，读到这油画般绚丽的文句，谁不会从内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
当然，十九世纪欧美的艺术文学大师笔下的灿烂云霞，会有别于辛弃疾和刘白羽抒写的壮丽云天。但大自然的不朽魅力，应该是中外相同的。不同的只是人们的审美眼光和情趣是否相近、相通。事实上，这也是我们在品读中外艺术、文学大师的经典作品时，能否感悟到蕴涵在其中的真、善、美；能否感受到这些作品中大师们爱美心灵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