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本来我是挺普通的一人,直到我脑袋上长了一朵花。
古代的女人是有佩戴鲜花的习惯,但走在现代街头就不多见了,长了一朵花并不意味着我可以通过光合作用活着,所以我还得出门奔波。
这花一开始长出来时,我还是挺害怕的,因为我早就不会渴望自己变得与众不同了,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吓得我差点又躺回去。
那天难得地请了假,窝在家里考虑这事儿该怎么解决,说给朋友听,她以为我喝大了,在等她下班过来看热闹的这段时间里,我撸着我的猫思考着如果折了这朵花,那朋友过来时见到的会不会是我的尸体。
事实证明并不会,当我无助地把脸埋在我的猫咪奇奇的肚子上呻吟着“怎么办啊奇奇?”时,它给了我答案。此君生来嘴馋,万幸没有橘猫基因,还保持着一副正常身材,我抬起头看见它嘴边的花茎和淡定的表情时瞬间凝固了。
这朵花与我的生命并没有多大联系,我在惊吓过后发现它没一会儿又长出来了,而我的猫好像得了趣儿似的屡屡想啃我的脑袋。
赤、橙、黄、绿、青、蓝、紫,啥色都有,我捧着自己揪下来的花逗着猫,平时也没见它对吃草这么热衷啊。
中午的时候朋友过来了,听见门铃声,我把花放在桌子上就去开门了,“你可来了,赶紧进来。”
“快快快,让我看看。”我的朋友阿喻冲进来仔细地盯着那朵花,看了看又拨开我的头发伸手摸起来,“是真的,小希,你身体没不舒服吧?”
她这样被火燎了似的样子倒让我淡定起来了,拉着她坐在了桌旁,奇奇已经把我扔桌上的花都吃完了正在那儿舔爪子。
阿喻和我研究了好一会儿也没个结果,最后只是拿了卡子将它别了起来,假装那是个装饰品。
阿喻走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明天上班的事发愁,突然脑子里传来一声:“我饿了!”
这明显不是我自己的声音,阿喻又走了,胆小如我,僵在了镜子前。
“别照镜子了,快给我做饭!”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你是谁?”我万分确定家里只有我自己。
“笨蛋希希!奇奇饿了!”奇奇?
我赶紧打开卫生间的门,奇奇果然在门外打转,它一喵,我脑子里就实时进行翻译,“吃饭吃饭吃饭!”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脑袋上也长出了一朵花,还是橘色的。
“这怎么还传染呢?”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奇奇吃饭时头上晃来晃去的花儿,想着这大概是因为它吃了太多我的花了。
奇奇吃饱后,又恢复了平时雷打不动的模样,趴在阳光下晃起了尾巴,无论我怎么骚扰都不搭理我了。
那天之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但当然不可能和原先一模一样了。
我每天早上多了项修整头顶花草的任务,力图让它看上去别那么奇怪,就算奇怪也是在“这个人的发卡好丑”的程度。
另一个与以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发现我的猫好像共享了我的视觉,她能看见我所看见的一切,并在我脑子里随时说话。
刚开始时的确是不习惯的,毕竟做什么都会被看到的感觉并不好,但慢慢地我发现,奇奇并不能完全懂得她看到的东西,她只是凭本能去理解、去评价,总有“人”陪着你的感觉其实也不赖。
二、
“你是批发了多少这种过时的花卡子?”我躲过同事的手,尴尬地笑了笑。
“你别戴这个了,真的,感觉你审美有问题。”她执着地向我的头伸着手,我只好使出浑身解数躲避。
“挠她!”不行的,奇奇,不是想挠就能挠的。
“你不开心。”那也不能挠啊。
“哼!”我这是又要得罪人又得得罪猫吗?
“小希,你看看谁跟你似的整天戴个这玩意儿?我早就想说了。”她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我不愿意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原因了,就这么一点点小事儿,都有人看不过眼,好像妨碍到她什么事了似的。
“刘姐,我这还有点工作没做完,他们急着要呢,等会儿咱们再聊吧。”趁她没反应过来,我赶紧溜了。
“你没吃东西。”没法吃了,对着她没胃口,奇奇,别老看我,去吃猫粮。
“我都开始晒太阳了!”脑子里又出现了它晃来晃去的尾巴,我不禁笑了,对面走过来的同事看我突然笑了,也立刻回了我一个微笑。
如果我也可以看到奇奇的世界就好了,毕竟,我的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让奇奇看着这样的情景,她该多无聊啊。又坐在办公桌前时,我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想法,环顾四周,每天每天的一成不变,每天每天相同的容颜,以及,每天每天同样的自我催眠。
我已经不小了,懂得自己无法任性地突然离开,无法任性地发脾气,只有自己能看见时倒无所谓,但一想到奇奇也会看到,就有些难过了,想给她看些快乐精彩的东西。
“鸟落在窗外了,抓不到,喵!”正失落时,又听见奇奇的声音,她肯定在窗前急得团团转。
是总来的那一只吗?
“它又来挑衅我!我要出去!”奇奇,我把阳台门关上了,你别折腾,出不去的。
奇奇很久没有再回应我,我习惯了她这种一旦开始专注于折腾就谁都不理睬的个性,也没多注意,再说,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她去玩一玩更好。
我也像奇奇专注于那只鸟似的,专注于面前的工作了。
敲啊敲的终于等到了下班的时候,走在路上想到她的零食没有了,就又多走了点路去了常去的宠物商店。
过去这种时候她必然要高兴地在我脑海里多喵呜几声的,今天却是意外安静,我这时心里才感到不对劲,急忙向家走去。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我到家时连灯都没打开就喊她的名字“奇奇!你在不在!”
果然没有回应。
阳台门开了一条缝,奇奇跑出去了。我跑过去检查起来,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出去的,而一心的焦虑也让我无法深究,一个人走丢了可以报警,一只随处可见的田园猫走丢了该怎么办?
即使我们俩借助头上的这根独特的“天线”有了些神奇的联系,可她不理我,这东西就只是朵无用的花罢了。
出门前我打开了所有房间的灯,跑出去做了八辈子都没做过的事—满大街大喊走失猫猫的名字。
等这段活像有摄像机在旁边跟拍的烂剧情过去后,我嗓子哑了,眼泪也憋不住了,顾不得别人的目光蹲在路边擦起眼泪来,左右都是个丢人,今天从头丢到尾了。
为什么奇奇能看到我的世界,而我看不到她的呢?这太不公平了,我就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好像我才是走丢了的那个。
“笨蛋希希!连路都看不清了,傻乎乎的,喵~”我等了半天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奇…奇奇,你在哪儿?
好像力气又突然回到了身体里,我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看向四周想找到她。
“后面啦!希希,快来接我。”我看向身后店铺的雨棚,奇奇正在上面团团转,我走过去张开双臂,她精准地落到了我胸口上。
抱住她往家走的路上,我迟到的火气慢慢地烧了起来,无论她怎么喵喵叫都不想理她。
回到家时,奇奇一下子就发现了被我急匆匆扔在地上的零食,兴奋地叼起一包凑了过来,“希希!我饿了!”
我难得无情地把零食都收了起来,“没门儿!”
任你卖萌打滚,我自岿然不动。
“笨蛋希希!”
结果好不容易找回她来,一人一猫却闹起别扭了。
奇奇原先是只野猫,后来被我捡回了家,即使变了家猫,仍然保持着她那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有萌卖萌的江湖性格,我有时候会偷偷想她是把我当长期饭票还是别的什么呢?
后来我知道了,她把我当成是归她罩的小弟。
到了第二天早上,奇奇早就忘了昨天我们在闹别扭的事,赶在闹钟响起来之前,一巴掌呼醒了我。
这事儿还真不是她在报复,因为她天天这么干。
临出门前,我还是给她开了包零食,没办法,猫奴嘛。
刚到公司一坐下,旁边消息灵通的八卦小妹就凑了过来,“哎,你知道吗?刘今天没来。”
“啊?怎么了?病了?”我心不在焉地开着电脑搭她的话,并不在乎刘的事。
“没有,这事儿可好玩了,她被一群野猫堵得出不了门了,哈哈哈,那群猫被赶出楼了就在楼下等她,就凶巴巴地跟着她,天啊,这人怎么连猫都能得罪?”
“野猫?”我心里有了点奇妙联想,难不成是奇奇?八卦小妹刚坐回去,我就连忙在心中呼叫了几声,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回应,“哼哼,坏小鸟。”
奇奇,你…你昨天是做这事儿去了?
“笨蛋希希老被坏小鸟欺负,明明只有我才能欺负的。”这傻猫怎么欺负我了,我暗暗笑了笑。
快让你的朋友们别盯着她了,奇奇,你真是只小坏猫,我今天非得拿罐头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不吃完不准睡觉!
她有点儿傻,“吃罐头是教训吗?那我要多做坏事啦!”
不!你给我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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