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槐花开了吧?(上)
周天,去教堂参与弥撒,遇到一位故人。我们在接受神父祝福礼的时候不小心相撞。
“啊,对不起。”
“不好意思。”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同时抬眼看向对方。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他脸上留着胡茬,眉毛浓密。穿了一件黑色皮衣,黑色运动裤,有点褶皱,眼睛略显混浊,身材魁梧。
“念。”他声音颤抖,想要伸手触摸我,但又将手僵直在原地。我在心里默念了很多遍“卫东,卫东”。但是,我并没有说话,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弥撒的后半段,我一直失神地在座位上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槐花开了。
那一年我13岁,小学刚刚毕业,升入初中,他15,在读初三。上学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比其他孩子都要早熟,在很多方面。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观察别人。
第一次见面,在学校门口的大槐树下。他和学校一群初三的“混混”一起,在“物色”漂亮的初一女孩,他们模仿成人,标榜自己,这是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恋爱”,或者说心理变态。
“这个怎么样?喂喂。”他旁边的红毛鸡冠头指着我,我皱了皱眉,从他们身边走过。他突然挡住我,
“喂,你叫什么名字?和我谝,做我的女人,我保护你。”
“你有病啊?”我狠狠踹了他一脚,走得更快了。
“你等着!”他在后面暴跳如雷。我同班的同学跟我讲,竟然敢惹他们,有好多女生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我当时心里些许有些忌惮。
后来,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每天都会去我们教室送饮料给我。那时候,我每天早上都和苒苒一起上学,命运就是很神奇,苒苒是他们班的,而且他们前后桌,苒苒成了他的说客,他每天早上借口等冉冉,实际在等我一起去上学。
听别人说,那个鸡冠头和他打赌,如果他真喜欢我就从二楼跳下去,如果不喜欢就把我让给鸡冠头,当时他跳了,腿拐了一周。
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同意了。可能太孤独吧,可能想尝试,可能是因为想被保护,我也忘了。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太理解那个年纪的自己。
我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只160的米白色熊娃娃,点了一圈红色心形蜡烛,就像当时流行的爱情剧里的剧情。我当时激动哭了。
“哇,好漂亮啊!”
“你喜欢就行!”
我把熊娃娃带回了家,编了很大的谎言才骗过母亲带回家,后来,那个熊娃娃被我妈送给了邻居家的小妹妹。我也没有很心疼。
环境会早就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我染了一头彩虹发,带了大大的耳环,学着别人抽烟,虽然很多时候被呛到半死,周围人看我也好像不一样了,我当时很喜欢别人那种眼光,他真的做到了“做我的女人,我保护你。”那时候,我觉得我可威风了,我好像成了“大哥的女人”。他因为我们班一个男同学说我头发剪得短,就纠集一群人打了那个男孩,那个男孩叫许凯杰。许凯杰当时就有185,方脸,身体魁梧,看着有点憨,我们班拔河让他压轴。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上午。
那天早晨,刚下英语早自习,他带着一群人把许凯杰叫到男生厕所。我们全班都很惊愕,但是大家都猜到许凯杰大概要挨打了。
“陈念,你快去男生厕所看看,卫东他们要打死人了!”雪涵冲我喊道。我站在二楼的过道看向男厕所的方向,外面围了很多人,打架斗殴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常态。特别是“打群架”。
“过去劝他吗?他会听我的吗?他这是在为我出头,我现在去会不会让他没有面子?这是男人的事情,我也管不了。可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没事,他这样做就会让全校人看到我的厉害,就没人敢欺负我了,我想他们应该有分寸,只是教训一下他吧。可是,万一出事了呢?”我一直在走廊踱步,双手捏在一起,双眼盯着男生厕所的方向。两个我一直在纠结和挣扎。后来很多年当我想起那天早晨,我都觉得自己真是个十足的混蛋。
不知道过了多久,厕所的人慢慢散了,我的眼睛紧了紧,等到人群都散了,我慢慢走进男生厕所,看到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衣服被撕得只剩几块布,嘴角青肿,脸色铁青,大口喘气,嘴角一直在冒血,额头左右已经不对称,头发被撕掉好大一块,他冲我咧嘴,牙里渗血,我当时心里一阵突惊,我跑得飞快去商店买了一卷纸来到男生厕所。
“给,纸。”我说。
“谢谢。”他接过纸低声说。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他们下手会这么狠”。我皱眉,低头看着他,他没有再说话。
“我走了,要上课了,你自己收拾一下,你今天就请假吧。”
“陈念,你剪短发很好看,我喜欢你。”
我的脚步顿了顿,所以卫东是因为这个人暗恋我就把他打得半死。每当回忆起这个画面,我都难以入眠,这是我多年来的噩梦,即使他说他并不怪我,甚至喜欢我。
这次事之后,我开始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自己的人生定位。我到底想要怎样的人生?
我是好人吗?这个问题我问了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卫东初三下学期和他那群混子朋友几乎都不再读书了。他们有的去了职业技术学校,有的出去打工了,有的混迹在ktv和酒吧等各种场所继续消耗生命,还有一些随父母出去打工了,卫东和他父母去了深圳,听说,后来他学了纹身。我们是不知不觉分开的。后来,他又和我身边当时的一位朋友在一起过一段时间,那个朋友后来去ktv陪酒,16岁就结婚了,我们都彻底断了联系。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就读了高中。
“弥撒礼成。”神父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弥撒结束了,他朝我走了过来,我的手又一次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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