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一盏灯,送一个人
父亲走了一年多。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还没有离我而去,也许是他对我的存在感太弱,所以,有些不可忽视的东西,往往更容易让我记住,比如银行卡密码。直到今年回老家过年,我注意到位于客厅柜上那张落满灰尘的和蔼的遗照,以及墙壁上已经泛黄的诗句,我才意识到他真的不在了。父亲已经走了一年多。
我看着墙壁上的诗句发呆,那些我曾经不以为意的诗,此刻看来竟像是出自一位大师之手。这真的是我父亲写的吗? 每个字的排列都那么恰如其分,每一句都充满了灵性。对我这个知识浅薄的人而言,字字戳心。
我好像明白了,不是父亲的存在感弱,而是他不曾离开,他不舍那些他自以为傲的诗,不舍那被他修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凳椅,不舍白丝遮皱的母亲,不舍这里的一切。
作为不孝子的我,今天为您了却未了的心愿,陪您安详的走完一段通往天堂的路。
天堂是美好的,但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却荆棘密布,到处充满黑暗。儿子为您点上一盏灯,陪您走完这一段。
父亲是个充满力量的父亲,记得小时候去外婆家过年,吃完饭已经天黑了,那时候还没有马路,回去只能沿着河道走,母亲走在前面,父亲背着我走在后面,我两只手绕过父亲的脖子紧紧的抱着他,借着微弱的月光以及照明距离只有一米的手电筒回家,常常是听他们唠家常,等我醒来已经到家了。有一次我没有抱紧父亲,一个不注意滚落脚下的河里,没等我呼救,已经被父亲一把提起来,吓得我哇哇大哭。
每年夏天收稻子的时候,因为没有机器,父亲一个人把两袋谷子抗到圩上去,我就跟在后面捡洒落的稻子。路过的人看到都会对我爸说:你的力气真大啊! 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家里的家具坏了,父亲不用一会功夫就能修好。我妈总爱骂我爸,一点事情没做好就要骂,我是伴随着老妈的骂声长大的。
父亲是个有文化的父亲。我真怀疑我不是我爸亲生的,而是他捡来的。因为从文化水平这点来看,我完全没有遗传到他的基因。父亲不紧能写各种各样的诗,还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每年过年村上的人就会来我们家求对联,而父亲从来就是来者不拒,而且分文不收,只要大家提供了大红纸,第二天就可以过来取对联。因为对联下笔到墨干需要一定时间,所以父亲就把那些写完的对联往客厅和房间里放。看着满地的对联,我妈气就不打一处来,钱没看到挣几个,成天弄这些没用的,有那个闲工夫你去多挑两桶水来也好。这时候我爸就会对我使眼色,我知道自己要当那个倒霉的挑水工。
父亲喜欢看杂志,所以我们家堆满了《读者》《知音》《青年文摘》《故事会》;我最爱看《知音》,里面有许多感人的故事。每每看到精彩的语句或者故事,他都会拿本子一字不落的记下来,现在我家里还有好几本记满的摘录本。
我妈就特别不喜欢我爸爱看杂志。只有小学文化的她,觉得看这些没用的东西是浪费时间,所以,我经常会漏看几期,因为我实在不知道那几期被丢在哪个垃圾桶里面。她经常数落我爸:你看看村里是大老爷们都在商店打牌,你不会打,去看看也行啊,整天窝在家里看这些没用的书算什么事,我爸就会顶起来:他们都是莽夫,什么都不懂,除了打牌还会什么?我能像他们一样吗? 被我妈骂的实在不行,他也会慢慢的跺到商店去,看完一局,脚底抹油,一会功夫就拿着杂志看起来,老妈也只能无奈的摇头。
突然前面亮起了一束光,我的思绪被打乱了。
父亲,前面就是天堂了。
我们就这么面对面望着彼此,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我先开了口:没能刻苦读书,成天嘻戏打闹,我终于成为埋没于人群的大多数。辜负了您的期望,我真的有愧于您。我跪在地上来表达自己深深的歉意。父亲没有说话,他一下把我提起来,就想当你在我即将落水的那一刻把我提起来一样。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望向老家的方向,虽然他脸上还是笑着的,但是我能看到他眼睛有些湿润,然后他转身朝着天堂的方向走去。
我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母亲。爸,您放心,今后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孝敬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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