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干果的小伙子

傍晚，西落的太阳还没有完全沉下去，余光依然明亮。大街上还是那样热闹，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显然，他们非常珍惜天黑前这最后的一点卖东西的机会。

我坐在沙发上，侧耳倾听窗外这讨生活的嘈杂声。然后，透过窗户的玻璃，看着茂密的杨树绿叶，从绿叶片的缝隙中，看对面楼房的红顶白墙，再把目光掠过树冠，看它上面那一大片蓝色天空，这沐浴在余辉下的景物构成了一幅暖色调的油画。

我起身来到阳台上，老母亲正站在纱窗边，我心里寻思着：刚吃完晚饭不久，母亲肯定是为了凉凉汗。

耳朵有点背的老母亲，没有感觉到我站在她的身后，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一个卖东西的摊位。我发现了这一点，马上明白了老母亲站在这里，不单单是为了晾汗，更重要的是，关注在楼下摆摊卖东西的小贩。

别看我老母亲听力差点，可她的视力还行，她的生活很有规律，一年里除了极极端天气外，每天早晨都出去锻炼身体，在家里料理一日三餐，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看电视节目，追追剧，其余的大把时间，多是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事物，楼下那些摆摊的，是她重点的关注对象。

我很想知道，今天楼下这些摆摊的哪一位小贩？或哪一个摊位？入了我老母亲的“法眼”，让她如此全神贯注。

种在马路边的这一排葱郁的老杨树，它们所投下的连在一起的阴影，俨然成为一块纳凉的遮阴处，也自然成为夏日里小贩们争相摆摊的最好位置。

这一排摊位的西边尽头，是进小区的丁字路口，被一个本地的坐地户卖菜的长期占用，繁华地段，生意兴隆，尤其是傍晚的这个时间段，一般的蔬菜都降价处理，摊位前买便宜菜的人特别多。挨着他的是一个批发雪糕的摊位，一把大大的遮阳伞下，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大货箱，货箱里并排摆放着两台大冰柜，里面堆满了五颜六色包装的各种雪糕，吸引着不少年轻人和孩子们前来购买。再往东边一点是一个卖烤红薯的摊位，有几个人围在那里等着，晚饭熬上一锅稀饭，买两个香甜可口的烤红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一辆小型货车，紧挨着卖红薯的摊位，车厢上装满了又红又大的西红柿，根据自己的口味，沙沙的西红柿，炒鸡蛋挺香的，撒上白糖调拌也好吃，有七八个人，正围在车厢旁买着西红柿。

正对我阳台下面横着停放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前整齐地摆放着一排货架，货架上各式各样的干果，一个30来岁胖乎乎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棍，细木棍的头上系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一边围着货架走，一边来回挥动着木棍上的塑料袋，看样子应该是驱赶盘旋在干果上的讨厌的苍蝇。

与其他几个摊位热闹的景象相反，卖干果的摊位前冷冷凊清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购买或看货问价。再说呢，人家别人的摊位上都反复播放着推销自家产品的广告语，小伙子挺有性格的，没有采用这种促销手段，连叫卖声都懒得喊一声。

“妈！您是不是在看这个卖干果的小伙子？”我的老母亲被我吓了一跳，她回过头来冲着我点了点头。“唉！这辆面包车天蒙蒙亮就来了，我从早晨开始就注意这个卖干果的小伙子，他摆摊摆了整整一天，好像一点东西也没有卖出去。”很显然，心地善良的老母亲，为这个小伙子着急。

“做买卖的，不管是做大一点儿的，还是做小一点的，尤其是这些路边摆摊的，常年风吹日晒的，都不容易！”母亲的话，触动了我的心，我有点感慨地说。

“人们都羡慕做买卖的大把大把数着钱，可谁注意他们受了多少罪？小伙子，一点东西也买不了，汽油又这么贵，那不是倒贴钱吗？”老母亲的话语，还在这个卖干果的小伙子身上。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老母亲？我心里明白，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做买卖的料，做买卖的不但要脑子好使，还要言谈举止跟得上，无论是进货还是卖货，都得有一副好眼光。可问题是，这年头，摆摊卖东西，无疑也是一条好的出路，人若想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总得在社会上好好历练历练自己，不吃几次亏，不赔一点钱，咋能入这摆摊的行？

“妈！卖干果的这个小伙子，今天运气不好！我下午出去，看见咱们小区东边入口处，还有三家卖干果的，路过那里的人多，人家连吆喝带卖的，截了他的胡。”我耐着性子跟老母亲解释了一番。

我又看了一下楼下的那个卖干果的胖小伙子，他还是那样，一会儿在摊位前站着，一会儿绕着摊位转一圈，手持着木棍上的那个塑料袋，继续认真的驱赶着苍蝇。

“哦，我说怎么人们都不买小伙子的干果，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老母亲终于听到了她看了一天都想不通的答案。

停了一会儿，老母亲还有点儿想不通，她问：“那为什么小伙子不把摊位摆在东边呢？”“这个……”我停顿了一下，梳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妈！你没看出来小伙子是一个人来咱们这里摆摊的，人家东边的那几家摆摊的，都是相跟来的，要到哪儿都到哪儿？你不买这一家的干果就得买那一家的干果，抱团摆摊，市场就像一个蛋糕，大家分开吃。”

老母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说：“妈岁数大了，不中用了，有些事儿弄不明白了，哎，你看看，站了这么一会儿，又累了，我回沙发上躺一会去。”我搀扶着老母亲离开阳台，目送着她回到东屋。

过了一会儿，等我再次来到阳台上，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色暗了下来，那个卖干果的小伙子忙着打开面包车的后备箱，把摊位上摆放着的一箱一箱的干果塞在里面，准备离开。

今天结束了，干果保质期长一点，明天换个好地方继续摆摊卖，肯定能挣到钱。我心里这样想，不知道卖干果的小伙子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