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光脊梁闲人问,说完了吗?
嗯,说完了,怎么的?二黄老头瞪了光脊梁闲人好几眼,很不服气地反问着。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真是井底哈蟆没见过多大的天!光脊梁闲人笑着说,你可知道这老头是个什么货色?嗯……干脆,我做回好事告诉你吧。这老头,四个儿子俩闺女六个孩子,全是官!最小的官,是邻边市的市长!他本人,从前也是邻边市的市长,不过呢,多个副字。孙子辈的,一大半在国外做生意,都是做的大买卖!你那五套房子副乡长,还是一边玩去吧你!
还有,你没看那个胖交警眼神吗?你没看那个胖交警长像吗?你没看那个胖交警跟手捧豆腐手拿鸡蛋似的对老头吗?你啊,看年纪不小了,要论看人的眼力,你在城里再练个十年八年,还不见得好使呢!
光脊梁闲人的一席话,把个二黄老头说得目瞪口呆的,脸蛋子也是白一阵子红一阵子的,眼也不知道该看哪里不该看哪里了,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了,只是下意识地这个手的手指头子摆弄着那个手的手指头子。
一圈一圈的看客,你一句他一句地正在热议着呢,胖交警不慌不忙地走过来,看着二黄老头说,从视频上看,是你的责任。虽然是人行步道,但是这个老爷爷走的是右边,你呢,也走的是右边,等到发现快撞到人了,你才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时,你把车刹住了,这个老爷爷趴在地上了。
正在这时,有辆救护车响着警报,闪着白蓝灯,一路呼啸而来,到了护城河边上,嘎吱一下停下来,哗啦一声门响,跳下几个白大褂,领头的问,谁打的电话?
胖交警伸手指着自己鼻子应答,我。
白大褂们把手里提溜着的担架放在地上,轻手轻脚地围拢在老Y周围,问话的问话,翻眼皮的翻眼皮,听心跳的听心跳,量血压的量血压,拽胳膊的拽胳膊,拉腿的拉腿,接下来,分工明确地把老Y抬到担架上,理直,放平,然后把担架抬到救护车上,整个过程,五六分钟的样子,动作干净利落。
胖交警拍了拍看呆了的二黄老头肩膀头子,指了指停在另一边的警车,说,你,跟我走。
二黄老头有点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这这……电……车子……往哪搁……搁呢?
搁哪都行,城里不像乡下,偷鸡摸狗的多,光脊梁闲人手抱着膀子,嘴里夹枪带棒地说着风凉话,再说了,五套房子呢,这辆破车子算个啥?一滴毛毛雨啦!
胖交警朝光脊梁闲人摆摆手,看了一眼二黄老头,指了指旁边的小卖部,说,放那儿,放心,没事。
…………
县医院附近的主干道,连续六七天,动不动就实施临时交通管制,所有路口的信号灯,都是红色的,说是来了贵宾,又说是来了大官。来的目的,是慰问一个被骑电车子撞趴倒的老领导。
第八天一大清早,老Y重新出现在环城河边的人行步道上。老Y发现,所有人行步道通往主干道的路口,都竖起了三到五根半米高的钢管隔离桩。隔离桩之间的距离顶多十公分,刚好是人的一条小腿的宽度。隔离桩边上还竖起一块反光牌子,上面的“禁止非机动车通行,违者罚款一百元,上征信记录”三行蓝底白色黑体字,在朝霞映照下分外醒目。
老Y在隔离桩之间来回走了好几趟,自言自语道,有点小题大做了,有点小题大做了啊!
又过了二十多天,二黄老头听小区里的老城里人说,东关桥头外路北两百米左右,有家油条怪好吃是县城一绝,还实行饥饿营销套路,每天只卖一小时,去晚了就得再等二十四个钟头,便起了个大早,骑着电动自行车去买油条,路过上次把那老头撞趴在地的路口,下意识地刹住车,看了看路口的三根隔离桩,又看了看护城河边人行步道旁边的草坪上,有个光着膀子打太极拳的老年人,有点像那个被撞的老头,本能地想去打个招呼,刚把车子扎好,又改了主意,在心里面对自己说,还是算了吧。他是谁,我是谁?抓钩子剃头——两路啊!
二黄老头重新骑起电动自行车,一边骑着,一边想起上次从县医院交费窗口里递出来的那张发票,再一次感叹起来,我的个小乖乖,住院六七天,啥病也没有,一结账,还差几毛钱就够两万块啦!
二黄老头想到这里,看看左右,瞧瞧前后,不见一个人影,才敢冲着天地之间吐了一口唾沫水,接着,自言自语道,城里的水,深啊!然后,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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