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师三十多年足以当出职业病。前十年属于小白给扔进了满是污垢的泥坑,得死命扑腾,不然连饭碗也要叫人端走了。稍微摸到一点门道,又套上了班主任的夹板,一干就是十年——这十年里,满脑袋都是学生的事,不分春夏秋冬白天黑夜,不分场合,最后到了近于神经的状态。卸掉班主任的担子两年后,才发现老师原来还可以这样当!
前十年,我愁的是我的话呢。当老师要给学生讲课,要在人前说话,我很害怕,我打小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寡言内向,胆小怕事,每次讲课就跟上刑一样,总担心话说完了还没下课,痛苦无比。天天忙的就是备课。我需要把在课堂上可能要说的每一句话全都记在本子上,包括一个环节与另一个环节之间的过渡语,包括课堂要提问的学生名单。
干班主任的十年,天天愁的是我的学生呢。现在想班主任干到最后干得头疼欲裂身心俱疲,一方面是自己实在缺乏管理的才能,一方面也源于自己强大无比的责任心。一个班五六十人,事无巨细都得操心,学校里无所不在的评比与管束,随时都在给你打着分数,套着紧箍。没有人天生喜欢做一个甘居人后不求上进的人,于是,十年时间被人成功地蛊惑成了一个要拯救世界的不知疲倦的斗士。
卸下班主任的担子,是因为身体实在吃不消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过了两年才回归正常。现在每到了周末,我到公园里,看到无数的大人小孩,看到无数的花草树木,看到空中任意翻飞嬉戏的鸟雀,看到水里任意遨游的彩鱼,就很开心。每天到了晚上七八点钟,我来到了大街上,看到到处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心里已经不再感到惊讶。
职业生涯的最后十年,我专注于课堂教学。现在就一件事,把课上好。但是我遇到了新的问题,我面对的十六七八岁的学生不是十六七八岁,是还没有断奶的婴儿。因为很多时候的教学活动的开展,你得哄着才能进行,比如,要让学生做好练习,做好课文批注,得事先声明一下,这个事干完了我们要看个视频。要是有人到时候没干完或者完成质量不好,那就不看视频了。不这样,之前的任务基本没戏。瞧瞧,又是承诺好处,又是威胁恐吓,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很累。我就像是幼儿园的老阿姨,遇到了一堆粘人的娃娃,不给糖就满地打滚儿——不止我一个人有这样的奇特感受。现在的我愁的是我的棒棒糖呢。
我需要很多很多千奇百怪的棒棒糖,各种口味,各种形状,各种质地,各种出其不意。只有有了足够丰富的棒棒糖,我才不至于过得痛苦和狼狈。这个世界的奇葩在不断地颠覆我的认知:有人长到两三岁就不长了;原先的字典词典也得适时修订,出尔反尔、翻云覆雨已经不像是贬义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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