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低头

在同事友好的祝福中，在领导高瞻远瞩的深切关怀下，年前终于敲定了进修事宜，这个年过的安心又有期待。

没见过世面的核桃，终于要出去浪呀浪，哦，不，好好学习了。

开心上完班，尽好完成手边的任务，终于迎来了要出发的日子。

等等，像我这种急性子，未雨就要绸缪下雨的人，怎么会让自己临时抱佛脚，不搞定住处先呢。

老早就开始打听进修前辈们的话风，房租怎么样，住房条件啥情况，住哪里方便等等。

对比好了，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宿舍”再简陋，条件再差，这种集体住宿过那么多年的学生妹生活，还是难不住我的。

而且，推荐的宿管阿叔也再三说了“两人一间，上铺放东西，下铺睡人，人数不限，先到先挑房”。

于是乎，提前三天，雄赳赳气昂昂地拖了一床空调被，提着一桶小江山（生活日用品），前面有人开路，我后面抱着个软绵绵的枕头，跟着就出发了。

按着给的定位，九曲十八弯的在不熟悉的地段，开了公交专用道，扣了分，罚了款，终于在宿管阿姨（阿叔老婆）即将拉响十二点的胃鸣声中，找到了地方。

陪着笑脸，听她说我们的路痴，给了定位还找不到地方，不客气地唠叨抱怨了久等我们的牢骚。

含着歉意，跟着爬上了外面看着别墅级别，情调高高，里面潮湿、阴暗、逼仄的二楼。

“你同伴什么时候来，让她转钱给你还是你先交，不交钱，我们是不留床位的”，阿姨忽然硬硬地说，我在诧异的惊愕中，赶紧说没问题没问题。

走过一个个关着房门的小隔间，走过公用浴室和卫生间，直接到达了走廊的尽头。

“啊，不是这里，不是这里”我本能地叫着，因为之前群里是说，先到的可以挑选房间。

“怎么不是这里？！你们三个住这里，一个睡上铺”，阿姨的语气不容可否。

这是走廊过道的尽头，有扇半大的窗户（此处有心动），狭长的不到7平米的小空间，摆了张双层的铁架床，两边各放着一套简陋的桌椅，床上摆着简薄的没有被套的被褥，其他空无一物。

环境嘛，怎么说，简陋的，有点像工棚里，农民工兄弟的集装箱床位，还透着重重的锈气，又像瞎眼婆婆，后屋里不见天日而泛出的丝丝霉味，阴寒入鼻。

进去之后，才看到，在角落杂物间阳台改出来的小空间里，也安放着另一个小一点的铁架床，床边横放的小桌子一边挤着墙，一边紧挨着床沿，只有一个人能两腿横着走过。

一位先到的，剪着短头发的姐姐，扶着自己的密码箱，听着我的囔囔，一直也坐不下去的她，安静地站着看手机。

“啊，不是说两人一间吗？不是说先到的，可以挑选房间吗？”

“没有床位了，就剩这个了，没的挑！”

“是我来早了吗，有人还没有退房吗？”

“别人已经预定了，已经交了钱，只有二十来间，现在没有房。”

那我就更迷糊了，“昨天我问可以去看房吗，您还建议说，来这么早干嘛，可以晚一天才来？我已经是提前来了，却被订满了？”

“更关键的是，我们有30多个姐妹接龙，表示要住宿，从来没有说住不下这么多人呀？很多人都是最后一天才有空过来的，到时候没有地方住，让人怎么找呀？”

“那是只有这一个地方呢，还是还有其他宿舍？”

对于我的很多问题，阿姨都只是表示“我不知道阿叔是怎么说的，我这里就是这种情况，要住就只有这里，不住我也不强求”的态度。

我打电话给宿管阿叔，很客气地问他，为什么现场跟他承诺的不一致。而且问他，这么多人住不下怎么办？

阿叔更牛气，“我从来没有承诺过可以全部住下呀？”“这里是大城市，不是哪哪乡下小地方，可以挑可以选……

确实，他真的没有承诺过，只是，对于大家的问题，一直在打太极。

我听不下去的挂了。

“要不这样吧，你们去吃点东西，考虑一下，我也要去吃饭了，我吃好了再发微信给你”“你不要一直抱着枕头嘛，里面有黄金万两？”“你们把东西先放在这，考虑下先”“你们要不要把东西放在这？”……

看着我们惊、气、犹豫的样子，阿姨最后，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强硬，问了下。

最后，我们很没有骨气的，还是默认地把东西放在了房间，一声不吭地，去找地方吃饭了。

吃饭期间，我在努力搜刮着，这个城市的同学，朋友，在想哪里还可以住宿。

最后，等我想到另一家住宿，看了房，来回跑地定好了所有东西，阿姨的微信姗姗来了，“想好了吗？”。

然后，我们心情很好地，去拿了东西，很客气地走了。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

如果不是有人陪我去，给了我底气；如果不是去这个我反复跑过很多次的城市；如果不是去这个离家很近，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地方；

如果不是我的经济不至于太差，还能够支撑我住一个贵一些的地方；如果不是前后差别太大，她没有满足我的要求，……

我是不是就住了，就在这个我心底有点厌恶的地方，对着一个不是很喜欢的人，就这样算了，忍忍嘛，也就三个月。

是的，忍忍嘛，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像考驾照，教练骂的再多脾气再臭，忍到拿证，不就行了吗？！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在信息不对等的不安全感中，我们总是第一个念头：忍忍，忍忍。

想着，只有几个月，总会过去的，我们是来学习的，为了这些事去纠结，犯得着嘛。

我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一开始，我想但并不敢立马提着行李走人，因为，至少这里让某人放心：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在我们吃饭期间，阿叔立马在群里发了一条短信，意思照样模棱两可，大概是说“我只是帮大家调节住宿”，我呵呵笑了，他或许怕我在群里大事渲染。

人都会站在自己的立场出发考虑问题，无可厚非。我也会。

我既不会大喊特喊，造成未到人员的恐慌，于事无补；也不想得罪任何人，搞得自己不开心，毕竟我主要是来学习的。

最后只是发了条信息，提醒大家，尽量早点到，相信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提东西走的时候，之前关着的有扇隔间，门正好开着，白日开着灯都显得很昏暗的房间里，一副原本白色，现看着发黄的蚊帐，低低地垂着，透着一股幽冷，毫无生机。

一种很悲凉的心境漫过心头。

之前就听不止一个人讲过“环境很差”，可我还是去了，因为它的价格，确实相对划算。

只是不曾想竟真的很差，而一直没有改善。

这除了跟管理的人有关，守着皇陵不愁吃穿，难道跟住的人，就一点关系没有吗？

就像印度电影《厕所英雄》，因为我们允许这种情况，也纵容也默认。

大多来住的人都是短期学习的，不能忍的就走了，留下的，也想着自己只待一段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其实，只要墙面翻新，哪怕只是换盏亮一点的灯光，贴两张好看的墙纸，都不至于叫人看到于心不忍。

而我们，总是嫌麻烦，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并且，这里住的都是女性，我发现，住低价房的绝大多是女性。

女性除了怕惹是生非，更有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特色，就是：舍得对自己狠，愿意对自己省。

有家有小孩，外出学习没有收入，开销又大，经济便宜是大多人的首选，环境差点就差点吧，能住就行。

就像很多年前，我看我的父母，在她工作的工厂外面，蹲在地上吃盒饭的一长溜人中，吃1块钱一份的炒饭（就是酱油拌饭）的，几乎都是女人。

男人抽烟喝酒两小菜，照吃不误，女人却经常死命的省，为省了2块钱乐呵一天，却不知老公一把牌输的够她一个月。

现今虽不至于如此，可是有意无意，中华传统美德依然在女性身上时不时耀耀生辉，让人可气可叹。

哎。

愿你有人爱，如果没有，愿你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