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察觉到我异样的目光,自顾平和地陈述着自己当晚的情况,平和地,仿佛这件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现在,整个法庭上,法官、陪审员、法警、律师、被告、涉案人等等等等,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陈述。
就好像他所说的,是原本就在意料之中,无关痛痒的话,而他本人,也确实是这个案子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局外人。
但,就在他斜对面,不到五米处的我,却丝毫都没有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我的眼睛,紧紧锁定他眼眸中的每一丝光彩变化。
不会错的,就是他。
我的命格属阴,生就是极其敏感的,直觉比女人都要敏锐得多。那天晚上,光影下的石缝后,那双明若星辰的眼睛。
而它的主人,现在,就在证人席上。
原本,我跟老许当时惊吓过度,都以为真的是只猫,现在看,赵庭就是那晚潜藏在暗处的人。
他为什么会在那儿?
后面的庭审,我恍恍惚惚地听了个大概,只知道杨群请来的大律师,提出了针对杨群,复做精神鉴定的请求。
而王俊的供词,虽然表明当晚可能有第三者在场,但唐苑香的供词,完美的解释了杨群的作案动机。所以,也就显得王俊的供词,并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话都是从他嘴里出的,谁也没法证明,除非能找到那个人。
法庭的审判,暂时停滞,但如果没有新的证据,给予杨群有力的支撑的话。
那杨群就只能寄希望于,精神鉴定能传来什么福音了。
赵庭的出现,就仿佛茫茫大海上,远处出现的一道帆影,让执着于真相的我,看到了云层后的一丝曙光。
他从庭审开始,直到结束,都没有跟我有过任何的交流。仅有的一次,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朝我身旁的老许点头问了下好。
但我告诫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
庭审结束后,我没有随老许离开,只是偷偷告诉他,我有新的发现,让他继续去盯着卢承宣。
他表情很诧异,但我没时间多跟他解释,只说后面我会跟柳月宁汇报的,让她跟他说。
我远远地追着赵庭的背影,就匆匆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跟老许要了他的车钥匙。
赵庭驾驶着一辆速腾,就要开出法院,我若无其事的,也发动老许的车子,跟在后面。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天已经有些暗了,快到下班高峰了,我不敢跟的太远。
他娴熟得驾驶着车子,一路抢行,像是有什么很急的事要去办。
我很强烈的预感,跟着他,马上就能有重要的发现。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穿行了好几个街区,最后,开进了大学城,这里是江城市里几所知名大学扎堆的区域。
赵庭的车在一家看上去挺大的网咖前停下来,我怕他有警觉,不敢跟着靠边。只装作若无其事的开车越过他,继续往前。
但我眼角的余光,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右侧的后视镜。
看他走进了网吧,我赶紧靠边停下来,“啪”关上车门就追了上去。
一进门,我就感觉到,这应该是家复古主题的网咖,封闭的环境,即便是白天,也都不会有很明显的自然光照入。
四周都是凹凸感极强的暗红砖墙,墙上挂着主题鲜明的油画。网咖的顶上,看不清楚格局,只在有限的区域里,悬挂巨大的复古吊灯,但光线也很昏暗。
所幸我还是找到了赵庭的身影,他并没有在前台登记,直接就往最里面走。
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但网吧里,已经人满为患,大多都是些年轻人,在玩着游戏。
赵庭停在包厢区域,四下望了望,就推开一间包厢的门,走了进去。
我匆匆忙忙做了登记,在离他不远,但视角很开阔的地方,找了台机子坐下来。
他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我问了下网管,他说里面的包厢都是会员制的,一般都是六到八人的战队长期包场。
我不了解赵庭业余的爱好,但他现在,人就在包厢里,我只能在外面守着。
趁有时间,我联系了柳月宁,跟她做了汇报。她现在跟许世德继续守在卢承宣小区里。
她让我暂时盯着,别惊动目标,一有发现,立刻通知她,不要擅作主张。
我等得无聊,点了份饭菜,吃过后,也打开电脑,玩起了最近比较火的一款纸牌游戏。
这间网咖里,我粗略看了下,估计能容纳好几百人。我看着那群废寝忘食的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玩的好像都是同一种游戏。
我不会玩,但我知道,那游戏好像叫什么撸啊撸。
他们面前的电脑桌上,都有两样标配,某知名品牌冰红茶跟一包烟。
整个大厅里,都烟雾缭绕,本来就很封闭的环境,我被迫吸了不少二手烟,呛得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庭一直都没出来过。只在中间有个做卫生的婆婆进出过一次。
路过我旁边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地:“每次来都弄得稀烂,吃个饭也能吃的满地都是,又不是小屁孩了。”
很随意的一句唠叨,我却听进心里去了。
这些天在卢承宣那儿蹲守的时候,柳月宁给我普及了不少鬼降师的事。这类人,其实仔细留意的话,是容易认的,比如家里面没有小孩,却有很多玩具的,还有吃饭的时候,总是悄摸摸地往身旁的地上扔几筷子没动过的菜,甚至每回吃饭的时候,都故意多摆一两副碗筷等等。
说白了,因为他们身边,跟着常人看不到的小鬼。小鬼也是娃儿,天性贪吃爱玩,主人为了取悦他们,都会经常满足他们的童心。
我不清楚包厢里的情景,但清洁工的话,让我疑惑倍增。
吃个饭都能吃的满地都是,那不是邋遢到家了,就是有小鬼傍身。
我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烟味越来越重了,因为我前排对面,来了一对像是小夫妻的青年男女,都是烟民,一根赶一根地,不住嘴。
这么年轻,就如此不爱惜身体。
更让我吃惊愤怒的是,他们竟然还带着自己的儿子过来,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模样,脸色惨白惨白地,跟他们背后吸着二手烟。
长此以往,这孩子打小就得攒一身病,以后可怎么得了。
小夫妻却跟没事儿似的,也不管孩子,只顾瞧这键盘玩游戏。
注意到我投过去的目光,小孩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看向了我,一闪而过的诧异,嘴角就弯起一抹弧线,冲我笑了笑。
袅绕的烟雾里,我看得不是特别清晰。
也不晓得怎么鬼作,我特看不惯这场景,起身就走到前排。
孩子看我走过来,往旁边缩了缩,像是有些拘束。
我直接拍了下他父亲的肩膀,那小伙子惊地扭过头,一脸不爽地看着我。
“你谁呀,拍我干嘛。”
我忍着火,跟他心平气和道:“兄弟,少抽点,我倒没啥,别害了自己孩子,太小。”
他却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暴躁道:“什么孩子啊,哪有孩子啊?我跟我老婆还上着学呢,我们自个都是孩子。”
我傻了,难道这不是他们孩子?再转头一看,刚才那孩子却不见了。
“刚跟你们站这儿的孩子呢?”
“找茬是吧?刚一直就我俩,有个毛线的孩子。”小年青站起来,冲我吼道。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也不管小年轻的挑衅,四下探望,终于,我看到了那个小孩。
他一蹦一跳地跑到赵庭所在的包厢,回头看向我,诡异地笑了笑。
然后,直接穿过门,进到里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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