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论

      世之所谓功德者，为人之所不能为也。人之吝财，我之施财，其乃功德。人之持恶，我之守善，其功德也。人之好嗔，我之矜慎，其功德也。人之好逸，我之乐勤，其功德也。人之亲近暴徒恶棍，我之亲近善信妙行，其功德也。世之功德，种种皆大义也，非达士莫能为之。

      然达摩祖师谓梁武云：“君虽造殿千座，印经万卷，亲近佛门，终身向道，然终无功德也！”梁武不悦，达摩乃去。

      古今览《传灯录》者，至此莫不赞叹梁武之大德伟行，然亦莫不慨悯梁武其未得祖师高妙之心法也。

      祖师何意哉？德乃性也，未发何功！

      佛云众生平等，何谓哉？其性平等也。牛马食草秣，虎狼啖腥膻，平民煮黍粟，将相饭肉糜，皆性之所使耳！其性所行，无功无罪，是故万类各安其处。而帝之坐拥天下者，非其性乎？是矣，梁武其性盖若此耳。

      人之受命，该当向道；物之受质，亦合道生。生而为人，持善之行乃本分，修行之行乃本命，弘法之行乃本事，当为不为则当罪之，行而守之，本分事耳。而人多好利，不肯但行本事，所图皆利益云，此道之所亡哉。人之所不为者，谓无利也，君为之，止舍利耳，何有功德哉？

      功德本非利之所载，行之有所矜克哉。功德于其人也，非处于外，应在内求耳。外物所托，俱性之所使耳，天下无出梁武者，何可言致功德哉？故人欲致功德者，不必位先高于梁武，不必财先厚于梁武，不必声先雄于梁武，当内求耳。如得内求之妙，梁武未得者，君致之耳。

      故余所谓功德者，为己向所不能为也。昔汝贪吝，今君善施，真功德也。昔汝怠惰，今君勤奋，真功德也。昔汝怯懦，今君忱勇，真功德也。昔汝恶口，今君语善，真功德也。昔汝独好色，今君惟好义，真功德也。昔汝增上慢，今君勤精进，真功德也。昔汝心茅塞，今君已顿开，真功德也。

      资财流转，不过生计之事，上至天地，下至蝼蚁，莫不有所顺遂流转。世所共行之事，皆为必行之理，违之且有罪焉，行之但本分耳。己所莫能为之事，奋而为之，今则功德也。日复一日，功德止一日；日进一日，日日功德也。

    人其日更一过，尤法师日降一魔，降魔于外本分事也，降魔于内，功德事也。但能降魔于外，克己于内，一日一行，千日其千行也，孰敢谓汝无功德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