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湖涵碧(原创)
她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在那个饥荒遍野,物质极为匮乏的年代出生,本来就是一件不幸的事。可是没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出身,她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乍一看,她跟普通的老太太没什么两样。可是,如果你跟她说上几句话,你会觉得这个老太太淳朴善良、有见识、有分寸,说话入情入理。她是一个很明显的说起话来可以让人记住她长相的人。
这样的她,书写了一个农村女人可歌可泣的史诗传奇,也向世人宣告了卑微如蝼蚁的小人物也会创造人生逆袭的奇迹。
做闺女时,她像一个男人一样拉车干活,改变穷苦生活的信念让她从来不敢叫苦,因为她想让自己的善良苦命又懦弱的妈过上好日子。
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怎样折腾,她都没把那个家搞活。她不管怎么努力干,她的恶霸嫂嫂都会把劳动成果搜刮得一干二净。当时十几岁的她心里有怨,却无人为她做主,因为她的哥哥性格太懦弱,也因为嫂嫂对哥哥的咄咄逼人。
女人不同于男人,一生中还可以通过嫁人改变命运,可是嫁人这样可以本可以改变命运的好事也没让她遇见。嫁人的她,就像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为煎熬的火坑。
原本在自己家,至少还有一个妈知冷知热地心疼自己,还有一个哥哥尚且可以略微庇护。嫁了人的她仿佛无人认领的物品一样,婆家的人和周围的邻居谁都可以上去踩一脚。
婆婆活着时,每天变着法地和她吵架。帮她带孩子时可劲儿让孩子尿她床上,拉她床上,还让她孩子被开水烫到过,滚到沟里过,被傻子抱走过。那些年她过得不如一个牲口,有时明明面无表情地坐着,可是眼泪不知不觉就会落下来。
有次她再次和婆家人吵过之后,想不开,要去卧轨自杀。已经走到了火车轨道边,她又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和自己的孩子。她想着自己如果死了,最难过的是自己的妈和自己可怜的孩子,最高兴的就是折磨她的人,想到这儿,她死的念头断了。她要含着一口恶气,要跟欺负她的那些人斗到底。此刻,她忽然明白了她妈对她说过的天长人也长的道理。
选择坚强活着的她,虽然还是被贫穷压着,被苦难逼着,被人欺负着,但她不再认命了,她决心活出个样子,于是她从自己最不擅长却经常玩的面团做起。或许是做过几餐饭的练习给了她信心,也或许是婆婆一家每次把她做的饭都吃得精光给了她信心。
自己命运的不济,她不愿再让自己的两个孩子经历。有学不能上的滋味,她也不愿再让自己的孩子品尝。她支起了一个烧饼摊讨生活,每天起早贪黑,虽然辛苦,可是谁都挡不住她了。每天晚上收摊数钱时,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候,那时她脸上的笑容是甜的。
烧饼做得熟练之后,她开始扩大经营面,卖饺子,卖馄钝,卖包子,卖面条。附近几家也有同样的摊位,可是经营的品类不如她齐全,做的烧饼不如她的有面香味,包的饺子、馄钝不如她的个儿大馅儿香,卖的包子不如她的立体有型。
她的生意如日中天,别人都眼红得不得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有多不容易。整个生意基本是她一个人扛起的,她的老公看似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却只会做些看个炉子,下个面条、馄钝、饺子之类毫不费力的简单活计。稍微难点的揉面、和馅儿、包捏都是她一个人做的,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工程量。每天她都忙得像个旋转的陀螺般,没有一刻停歇。这样的日子她硬生生挺了十八年。
在这期间,她的妈妈和婆婆相继过世。她虽然经营着小本生意,但是在大的经济环境的影响下,她赚的钱在供两个孩子上学和一家人生活所需之外,能存下来的非常有限。
虽然日子没有那么艰难了,但是欺负过她的嫂嫂和婆家人依旧在葬礼时为难她,让她当冤大头。但她根本没把他们的为难放眼里,要强的她独当一面,拿出所有的积蓄为两边的老人办了最体面的葬礼。
这对她来说只是小事,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靠着这股毅力,她把她的两个孩子送进了大学读书。捧着孩子们的入学通知书,看着两个孩子实现了她未曾实现的读书梦,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受这么多苦都值了,热泪盈眶,她却未让泪水流下来。
靠着这个小摊,她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圆了自己的梦,还全力支持女儿完成了自己的城市梦。女儿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在自己打拼的城市落脚,后来遇到出手买房的机会,她拿出所有的家底,分毫不留地给女儿转了过去。
女儿一直心疼她,不想她再把生意做下去,后来外孙女上幼儿园,她才停下来不做生意,帮忙照看外孙女,让女儿上班挣钱。待女儿工作两年后把借的钱还上,她用这半辈子赚来的辛苦钱买了一个楼房。
她一辈子省吃俭用,从来没有这么奢侈过,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孩子小的时候,她从牙缝里省钱。孩子大了,上学要花的钱如流水,她更是穷尽一切方法省钱,连生病的钱都省了。夜里她气管炎犯的时候,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才下定决心去看病。
这么多年的生意做下来,她的胳膊弯了,背也驼了。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腰杆笔直,风风火火,利利索索的她了。唯有她洪亮的大嗓门和不肯变白的头发,让人依稀看到这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是个不服输的主儿。
时代带来的灾难,人为带来的磨难,狠狠打击过她,却从未将她打倒。打不倒她,她会强给你看,她真的做到了。虽然一生苦难深重,可她依然对上天充满感恩之心,感恩上天让她一切得偿所愿。
这个强悍的老太太我认识,而且还很熟。我经历了她的苦难,见证了她的人生逆袭,她就是我妈。她这传奇的一生,我一辈子都可能无法超越,但是我并不沮丧,因为她是我这一生的骄傲。我会以她为榜样,书写自己人生的传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