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一个路口,车上只剩下我旁边的一个位置)
就像所有在十字路口考虑下一个绿灯在哪边亮的同龄人一样,他固执的以为时间会允他一扇窗,最后的一定是最好的。他不止一次的相信,在一个明媚的早晨,赶着去往公司的地铁上,略显疲惫的望向窗外,另一边的地铁,同样的角度内,她也在看着你。一种仿佛在哪里见过的似曾相识,像清风徐来,飘着几片茉莉花瓣,悄悄略过少年脸庞的几许绒毛。这些许的感觉在呼啸而过的铁轨声中将少年的心拉到前所未有的速度。他已经坚信,像缘分的这种东西在此时就此扎根,出于一种如有神助的态度,他有了足够的自信,他这么认为,也同样用行动加以配合,他固执的以为机会终究不会忘记这个处于边角旮旯的可怜人,他所展现的本能只有等待,用实践去证明平等这个词的正确理解,所以他又要去面试了。
不同于往昔那帮过分抬高身价的公司,这家公司的HR的确颇有些眼光,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成功打入内部。
第一天上班,有些小激动,但最起码的分寸还是懂的,总不能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动不动表现出一脸羡慕。听了讲解员一阵絮叨,从负一楼的地下车库到四楼的食堂,各个边边角角,总要拐弯抹角的跟公司的发源扯上一点关系,好不容易熬至下班时间,方才留了条生路。
有些时候遇见一个人,说不清的感觉,只知道脑海里有她的影子,偶尔在你的梦里喊她的名字。醒来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刚才还挂在嘴边的几个字,随着眼睫毛分开再次光临这个世界,像是在字典里从未出现。
但是,突然有一天,你的脑子鬼使神差的出现了这几个字。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躺在床上多年的植物人,炽热的阳光照得脸颊泛出滚滚热浪,条件反射般扭了扭头,然后,真的扭了过去。
(二,走在漆黑的路上,看到熟悉的身影,还好,灯亮了)
他的神经突然被强行注射了麻醉剂,神情有些呆滞,目光是被刚才走过去的女孩儿吸引的,那是一个扎着淡黄色马尾的女孩儿,个子比他矮些,一条左右晃动的辫子像极了某个年纪在两棵树下随意绑的秋千,不规则的摆动好像将记忆深处的一个影像从新调了出来。晚秋的落叶,也是一个扎着马尾的的女孩儿,双手紧紧握着偷偷从家里破棉布上剪的长条揉成的绳子,男孩在女孩的后面,慢慢推她的后背。
他有些不确定,揉了揉太阳穴,想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
“真的是她吗,真的是我看错了吗?”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口像在思考人生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第一天,他没有吃饭,在门口足足站了二十多分钟,上上下下的很多,没有那种让他有窒息感觉的人出现。门口的石英钟,一分一秒划过一圈两圈,嘀嗒,嘀嗒,他有些怀疑是不是有眼花因素的存在,渐渐的把可能推卸到第一天上班过于激动上。
“你是新来的吧,我看你在这半天了,你是在找什么人吗?”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他的身后。
是她,说不上来的感觉,那种在记忆中突然存在又突然消失的体会,男孩明显没有承受住突如其来的刺激,嘴有些哆嗦,“那个,嗯…,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面对如此的答非所问,女孩有些愕然,随即又莞尔一笑,摆出一副搭讪方式太过老套的意思。当然,她没有回答。
“对了,我叫沈慧,以后有事报我名字,”门禁在滴的一声后,女孩走了进去,并没有听完男孩嘴里蹦出的名字。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叫沈慧,男孩有些忘乎所以,掏出手机在星座网上打了他和她的名字。
沈慧,也是刚来不久,其实只比男孩早了一天,这个秘密直至他们参加同一个培训才被揭穿,所以之前一直跟着沈慧后面跑的那个男生发觉后对微信中的她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炮击,顺便狠狠敲诈了一顿午饭方才罢休。
大概,男孩的脑海深处始终觉得他们俩早就认识,这种感觉偶尔在中午午睡时间显示的异常清楚,他是那种一沾枕头就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男人,所以在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喊出某人的名字,比如沈慧。
随着他的称呼在沈慧那从陈良到阿良,渐渐成为周围人臆测的对象,他们之间就已经不仅仅存在同事的关系了。
(三,写一封满是你的名字的情书)
沈慧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一类人,也不知哪来的精力让她在零下十几度的大冬天蹬开被窝,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跑步。陈良恰恰相反,不离上班二十分钟都不带下床的,有一次七点五十的闹钟,突然响起,这小伙子也是火气大,直接光着脚从两层的床上跳了下来,连裤带都没系,穿着拖鞋就往外跑,还好,那一次是星期天。
陈良一来二去想着也不是办法,遂把这项策划已久的任务直接锁定了沈慧,也是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加上一顿黄焖鸡,沈慧勉强同意早上当免费的闹钟。
“兢兢业业”一词是陈良形容沈慧的,陈良有时候也在背地里埋怨“这老娘们,把老子往火坑里推。”不过,这早上的早饭每次可都是沈慧亲自操办的。这大概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时间一长,陈良怎么着都觉得挺对不住这丫头的,好歹自己也是个男人,不能把事老推给女人吧。
沈慧喜欢加班,是那种不要命的玩法,经常九十点才出公司大门,陈良每每于此只是走到旁边拿出刚买的旺仔牛奶,放在桌上,然后去图书馆,两个小时后,沈慧也会光临,有时候陈良会问沈慧你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或者是你这么拼有什么用,沈慧不答,只是掏出便签,用随身携带的笔写下:为了人生不会选择将就,为了理想不会成为异教邪说。
当图书馆还剩两个孤男寡女时,大概就是沈慧和陈良离开的时候,他们很习惯的走回宿舍的圆形拱桥,在月光下享受此刻的喧嚣,很习惯的谈一些八卦趣事,某某今天为什么没来啊,某某今天怎么突然发那么大脾气。很习惯在冷风中扛着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互相搓手哈气,去老地方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赤豆元宵。最后至双方宿舍的门口,陈良每次都装腔作势的来一次作揖。沈慧自然见怪不怪,撂下一句再见作为今天的结尾。
(四,还好,你还在这里)
陈良,用沈慧的话说,算是比较具有中庸气质的男生,就是那种平庸中还显得庸俗,一身的安分守己,没有一丝抱负,在适合的时候找一个适合的人,拿着三千多的工资,然后靠着五险一金过完粗糙的一辈子。
沈慧,一身的傲骨,女子间不常见的霸气侧漏,不喜欢化妆,不喜欢自拍,当一堆男生聚在一起对中印洞朗对峙提出高谈阔论,她会在不经意间成为那堆人的中心,对印度有维拉特航母,有挑战者系列坦克,还有世界第一的山地军队,有模有样的挥着手势,对可能发生的战争进行全方面的战略推演。
转眼间,偶听得个别喧泄情感之人,时不时传出一两句诗词歌赋,忍不住又是一番才华爆发。
陈良喜欢用女子无才便是德讽刺沈慧,
沈慧自是不想用过多言论证明,忙完工作,等着下班铃声一响,不等陈良把手上的活干完,一把抓着他的衣领,从项目部到公司大门,再到图书馆,这只手就没松过,公司那帮人也不拦着,对着刚开来的几个新人一副习惯就好了的表情,只能帮忙料理完陈良后事,否则人家沈老板明天可是要发飙的。
(五,时光深处,是你的影子)
他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以为我跌入了谷底,从来都不是别人值得怜悯的对象。就像一颗被砖块压在地表的种子,等着蚯蚓啃食根茎,漫无目的的走完人生。也许是这样的遭遇着实让上帝过意不去,使了一个绊子,让一位叫沈慧的姑娘栽了跟头。爬起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她,发现是一块砖头,便一脚踢开了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良开始发觉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工作时不时的掉个头,只是确定那个位置的人还在。吃饭时,没有丝毫意外的站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寻觅熟悉的身影,拉着她的手,肆无忌惮的走向食堂。下班铃声一响,匆匆关了电脑,招呼着沈慧旁边的姑娘,好言好语让了位置。托着下巴,一脸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沈慧之前是收到过陈良表白的,方式很委婉,也很老套。不过以陈良的脑子的确难以想出更多出乎意料的法子。那一次,沈慧很莫名其妙的收到快递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是有她的快递,当时陈良也在场,有点蒙圈的沈慧很奇怪陈良竟然主动提出自己去拿快递。
快递是一本来自日本作家岩井俊二的作品,书名很应景,《情书》。夹在中间的书签有些显眼:
虽然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但真挚的感悟没有磨灭。生命是短暂的,而爱情是永恒的。有一个可以思念的人,就是幸福。
沈慧看着正在拿着书签轻轻诵读的陈良,不觉有些好笑。
(六,当我想起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时间走的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冷的渗人的冬天,女生宿舍,窗外嗖嗖的冷风刮得破纱网咯吱咯吱的响,沈慧裹着两层加厚的被子,桌上一杯刚未喝完的红糖水,上面飘着一小块一小块凝结的冰霜。
沈慧肚子疼的厉害,刚发完信息的手机也被丢在一边,只是想着一碗热腾腾的赤豆元宵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喜欢那种热乎的感觉,感觉想想就减了些许痛楚,沈慧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给那小子一个惊喜,辗转反侧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必要,掏出手机,按下发送人:小良子,内容:好吧,我答应你之前的事。
另外一边,男生宿舍,捂着被子还在打着呼噜的陈良被一串叮咚声惊醒,知道是沈慧,看了一眼内容。恍惚的眼神随即异常的凌厉,一脚踢开被子,光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连手机都没拿,套了件羽绒服就冲了出去。
陈良急的厉害,嘴里还在重复着沈慧刚发的信息:小良子,我肚子疼,你能不能出去帮我买一碗赤豆元宵。他当然知道这条信息的份量,可是这么冷的天,宿舍楼下那家常年摆摊的店主偏偏不乐意做这生意,没办法,只能多跑点距离碰碰运气了。
八点钟的早晨,浓雾将这个城市沦陷的连马路旁的几颗樟树都显得像是海市蜃楼的投影,只是耳朵在这个时候充当辨别方向的作用,水泥路上铺了层薄薄的霜,有的地方还有昨天渗出的水结成的冰。路着实有些难走,像陈良这样给人种这样天气还坚持跑步的肯定是有些神经病。果然,如他们所料,一个不注意,摔了个狗啃泥,
陈良终究还是没将那碗赤豆元宵送到女生宿舍,就像他苦苦追寻的时光的檫肩而过,在即将触手可得时,化为灰烬。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还在宿舍等待的沈慧,没有任何挽留,没人丝毫牵挂,就这么决绝的走了,潇洒的走了。
“肇事司机已经逃逸,请相信我们警方的能力。”沈慧未等电话一头的警方
说完,按了电源键。
桌上是陈良之前送她的那本《情书》,还停留在:
博子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色透明的天空飘落,美得无法言说。死于雪山的他,在最后一刻看到的天空恐怕也是这样吧。
那一晚,沈慧像个僵尸一样看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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