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最受不了的地方就是机场,并不是那里有太多离别和眼泪,而是那里带不走的东西太多,丢掉的东西也太多太多。
通往M市的飞机即将启航,请各位乘客尽快登机。冰冷的女声一遍遍响起,苏瑾像刚来这个小镇一样,走的时候依旧是单薄的身影,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
吴梓轩也不喜欢机场,像他不喜欢医院一样,他讨厌看着背影一点点消失的感觉,就像宝贵的东西一点点流失,吴梓轩坐在画架前一笔笔认真描摹着,像是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工程。夕阳打在他脸上,化了冷硬的轮廓,也在不知不觉中给心田铺下了温暖。
苏瑾大学双修了心理学,一年前,为了完成吴老师的课题,来到了小镇在孤儿院当志愿者,按理她的研究生论文应该不用涉及太深,奈何吴老头偏不放过她,让她深入基层深刻讨论。
在这里她认识了吴梓轩,苏瑾总叫吴梓轩小轩,只因吴梓轩比她小八个月,开始吴梓轩还会皱皱眉头,后来就任她去了,多半是无可奈何。
苏瑾刚来孤儿院以为他是个哑巴,他太安静了,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后来她才知道小轩患有轻度自闭症,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开口说话。
吴梓轩大多时间都是陪着孤儿院的孩子们给他们画画,小孩子们很喜欢他的画,简单的随笔却很生动。
苏瑾的性子也是淡淡的,偏对小轩有着极大的兴趣,她常逗他,想看他炸毛,发脾气的样子,奈何打翻了几叠颜料,图花了十几张画纸,偏就不见他兴起半点波澜,直到她开玩笑似的叫他小轩,他脸上竟先写满了不满,苏瑾倒是乐坏了。像找到了她在小镇唯一的乐趣。
于是在小镇的夕阳下,你总会看到一个清清冷冷的男孩注视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不知不觉中男孩的眼角也染上了金色的温暖。
“小轩你说罪犯在杀人的时候在想什么啊”
“小轩你说人的潜意识里会不会住着俩个恶魔呀”
“小轩你别走啊,唉,等等我”
这是苏瑾离开小镇的一年里常常在吴梓轩耳边响起的声音,也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
苏瑾完成了论文是关于自闭症的,不是写孤儿院的孩子们,是写小轩的。
她从小镇回来当天,在吴老头办公室外听到了他难得一见的略带沧桑的声音。
“梓轩还是不肯说话吗?”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只听到一声冗长的叹息,浸透着满满的无奈与哀伤。“算了,不吃药就不吃吧,他只是心病。”
苏瑾的心在那一刻钝痛了一下,她想起了曾经寥寥无几的对话。一次是因为摔了一支PARKER钢笔她不断道歉,换来他淡淡的两个字“没事”,她也是从那次知道小轩不是哑巴。还有一次是她打翻了黑墨水弄得自己满身都是,这次换来的只有一个“笨”字,苏瑾因为他那满脸的嘲笑好几天没理他。最后一次也是吴梓轩说的最多的一次,那是临走前的夜里,他说“注意安全,后会有期”。
苏瑾一直都知道或许小轩是有自闭症吧,只是她一直不肯相信,不肯相信那样美好的他也受过命运的打击,是经历了什么,以至击溃了他对生活的向往,宁愿封闭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哈尔滨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苏瑾的毕业论文顺利通过,可她在交上论文的那一刻却没有原以为的快乐与解脱,因为她和小轩唯一的联系就这样断了。冰凉的雪花把苏瑾拉回现实,她要去趟邮局,听教授说有她的邮件。大概是学校的文件吧,毕竟她还要继续考研的,不然很难找到工作。
所有的泪流满面不都是因为一段悲伤过往,还可能是久别的重逢,也可能是一句简单的道别。
此刻苏瑾面对一画册各式各样的自己,早已控制不住眼泪,多少夏日午后让少年的眉眼染上金霜,多少的心思埋在线条与色彩里……还来不及道一句珍重,还来不及把少女的懵懂表露,一切就都尘封在了画册里。
画册的最后写着吴梓轩好看的连笔:对不起,没能做到后悔有期,照顾好自己。
小轩的葬礼苏瑾没有去,就想她不喜欢机场的送别一样,她也不喜欢葬礼黑白的色彩像要活活把人压死一样。
我们常常只看到故事的开头而预料不到结尾。就像苏瑾只听了一半的对话,无疾而终。
“来哈尔滨也好,就当最后半年散散心吧!”
吴梓轩是亲眼看着妈妈死去的,因为心脏衰竭,供血不足。而后他也被检查出心脏问题,从那以后,他在外人面前就不再说话了,苏瑾是个意外,他曾因为她想过治疗,可他是熊猫血,没办法做手术,于是他选择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了那个闯进他生活,叫他小轩的女孩。
如果相遇是一场意外,一定要珍惜这上天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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