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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有趣》摘记

《人间有趣》摘记

作者: 颜玖言 | 来源:发表于2023-12-02 09:04 被阅读0次

    一定要爱着点什么,它让我们变得坚韧、宽容、充盈——就把这张书签放在《人间有趣》里,想来因为有爱,才更有趣。

    《受戒》: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他的家乡出和尚……过了一个湖。好大一个湖!穿过一个县城。县城真热闹:官盐店,税务局,肉铺里挂着成爿的猪肉,一个驴子在磨芝麻,满街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布店,卖茉莉粉、梳头油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打把式卖膏药的,吹糖人的,耍蛇的……他什么都想看看……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明海真的受戒了吗?然而,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平凡的生活中,平凡的人物,人与人之间最不平凡的人性美。

    《大淖记事》:淖,是一片大水。说是湖泊,似还不够,比一个池塘可要大得多,春夏水盛时,是颇为浩渺的。这是两条水道的河源。淖中央有一条狭长的沙洲。沙洲上长满茅草和芦荻。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红色的芦芽和灰绿色的蒌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绿了。夏天,茅草、芦荻都吐出雪白的丝穗,在微风中不住地点头。秋天,全都枯黄了,就被人割去,加到自己的屋顶上去了。冬天,下雪,这里总比别处先白。化雪的时候,也比别处化得慢。河水解冻了,发绿了,沙洲上的残雪还亮晶晶地堆积着。这条沙洲是两条河水的分界处……巧云一家有了三张嘴。两个男的不能挣钱,但要吃饭。大淖东头的人家都没有积蓄,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变卖典押。结渔网,打芦席,都不能当时见钱。十一子的伤一时半会儿不会好,日子长了,怎么过呢?巧云没有经过太多考虑,把爹用过的箩筐找出来,磕磕尘土,就去挑担挣“活钱”去了。姑娘媳妇都很佩服她。起初她们怕她挑不惯,后来看她脚下很快、很匀,也就放心了。从此,巧云就和邻居的姑娘媳妇一起,挑着紫红的荸荠、碧绿的菱角、雪白的连枝藕,风摆柳似的穿街过市,发髻的一侧插着大红花。她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但是眼神显得更深沉、更坚定了。她从一个姑娘变成了一个很能干的小媳妇——嗯嗯,大先生的笔就是这么神奇:看似闲散,光是写环境总不切正题,但作品压得实在紧凑。因为日常生活原本就是闲散的,正是这貌不惊人的闲散,才是真的生活,紧紧贴着人物写到了骨子里。这苦心经营的随便,实在是我所望尘莫及。

    《鸡鸭名家》:父亲在洗刮鸭掌。每个跖蹼都掰开来仔细看过,是不是还有一丝泥垢、一片没有去尽的皮,就像在做一件精巧的手工似的。两副鸭掌白白净净,妥妥停停,排成一排。四只鸭翅,也白白净净,排成一排。很漂亮,很可爱。甚至那两个鸭肫,父亲也把它处理得极美——我终于明白,我为啥喜欢大先生的文字了,在网上看到一句,着实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即使是以乱世为背景,大先生也能写出老庄的闲适来。文中的余老五,为啥能每天擎着他的“其大无比,细润发光的紫砂茶壶”到处闲逛呢?因为他有本事,正所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一个有资本自豪的手艺人。闲适,恰是当今我们所缺少的。

    《异秉》:王二每天到保全堂店堂里来,是因为这里热闹。别的店铺到九点多钟,就没有什么人,往往只有一个管事在算账,一个学徒在打盹儿。保全堂正是高朋满座的时候。这些先生都是无家可归的光棍,这时都聚集到店堂里来。还有几个常客,收房钱的抡元,卖活鱼的巴颜喀拉山,给人家熬鸦片烟的老炳,还有一个张汉。这张汉是对门万顺酱园连家的一个亲戚兼食客,全名是张汉轩,大家却都叫他张汉。大概是觉得已经沦为食客,就不必“轩”了。此人有七十岁了,长得活脱像一个伏尔泰,一张尖脸,一个尖尖的鼻子。他年轻时在外地做过幕,走过很多地方,见多识广,什么都知道,是个百事通。比如说抽烟,他就告诉你烟有五种:水、旱、鼻、雅、潮。“雅”是鸦片。“潮”是潮烟,这地方谁也没见过。说喝酒,他就能说出山东黄、状元红、莲花白……说喝茶,他就告诉你狮峰龙井、苏州的碧螺春、云南的“烤茶”是在怎样一个罐里烤的,福建的工夫茶的茶杯比酒盅还小,就是吃了一只炖肘子,也只能喝三杯,这茶太酽了。他熟读《子不语》《夜雨秋灯录》,能讲许多鬼狐故事。他还知道云南怎样放蛊,湘西怎样赶尸。他还亲眼见到过旱魃、僵尸、狐狸精,有时间,有地点,有鼻子有眼。三教九流,医卜星相,他全知道。他读过《麻衣神相》《柳庄神相》,会算“奇门遁甲”“六壬课”“灵棋经”。他总要到快九点钟才出现(白天不知道他干什么),他一来,大家精神为之一振,这一晚上就全听他一个人㓦话。他很会讲,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有声有色。他也像说书先生一样,说到筋节处就停住了,慢慢地抽烟,急得大家一劲地催他:“后来呢?后来呢?”——是啊,后来呢,也许真的人生有命,也许并不真的是天赋异秉,只是一种昂扬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吧——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赋异秉,不过是把别人做梦的功夫都用来努力罢了。一如王二,不过是吃得下苦,熬得下累,沉得下心。

    《黄油烙饼》:正在咽着红饼子的萧胜的妈忽然站起来,把缸里的一点白面倒出来,又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奶奶没有动过的黄油,启开瓶盖,挖了一大块,抓了一把白糖,兑点起子,擀了两张黄油发面饼。抓了一把莜麦秸塞进灶火,烙熟了。黄油烙饼发出香味,和南食堂里的一样。妈妈把黄油烙饼放在萧胜面前,说:“吃吧,儿子,别问了。”萧胜吃了两口,真好吃。他忽然咧开嘴痛哭起来,高叫了一声:“奶奶!”妈妈的眼睛里都是泪。爸爸说:“别哭了,吃吧。”萧胜一边流着一串一串的眼泪,一边吃黄油烙饼。他的眼泪流进了嘴里。黄油烙饼是甜的,眼泪是咸的——饥饿的年代里,亲人之间真挚深厚的感情,让人潸然泪下。

    《钓鱼的医生》:你大概没见过这样的钓鱼的。他搬了一把小竹椅,坐着。随身带着一个白泥小灰炉子,一口小锅,提盒里葱姜作料俱全,还有一瓶酒。他钓鱼很有经验。钓竿很短,鱼线也不长,而且不用漂子,就这样把钓线甩在水里,看到线头动了,提起来就是一条。都是三四寸长的鲫鱼。——这条河里的鱼以白条子和鲫鱼为多。白条子他是不钓的,他这种钓法,是钓鲫鱼的。钓上来一条,刮刮鳞洗净了,就手放到锅里。不大一会儿,鱼就熟了。他就一边吃鱼,一边喝酒,一边甩钩再钓。这种出水就烹制的鱼味美无比,叫作“起水鲜”……王淡人就是这样,给人看病,看“男女内外大小方脉”,做傻事,每天钓鱼。一庭春雨,满架秋风。你好,王淡人先生——那份恬淡自然,让人生起无边的尊重:他的生活方式,他的生活态度,他的善良仁义,真好。

    《戴车匠》:他的儿子已经八岁了。他该不会是想:这孩子将来干什么?是让他也学车匠,还是另外学一门手艺?世事变化很快,他隐隐约约觉得,车匠这一行恐怕不能永远延续下去。一九八一年,我回乡了一次(我去乡已四十余年)。东街已经完全变样,戴家车匠店已经没有痕迹了。——侯家银匠店,杨家香店,也都没有了。也许这是最后一个车匠——小人物的生存智慧,但是匠人匠心,本身不就是一种大智慧吗?

    《护秋》:夜很安静。快出伏了,天气很凉快。风吹着玉米叶子唰唰地响。一只鸹鸹悠(即猫头鹰)在远处叫,好像一个人在笑。天很蓝,月亮很大。我问朱兴福:“今天十五了?”“十四。”——秋天的庄稼趣事多多呢。

    《仁慧》:有些谣言仁慧也听到了,一笑置之。仁慧后来在镇江北固山开了一家菜根香素菜馆,卖素菜、素面、素包子,生意很好。菜根香的名菜是香蕈饺子。菜根香站稳了脚,仁慧把它交给别人经营,她又去云游四方。西湖住几天,邓尉住几天,峨眉住几天,九华山住几天。仁慧六十开外了,望之如四十许人——或者,大先生在日常生活中,探寻的是生命的自由本质吧。

    《锁匠之死》:王锁匠有一阵忽然不见了几天,后来又回来了还是一样,一样做他的事情。问他,说是乡下请他去修抽水帮浦的。后来隔这么三两个月就要出一次门——是呢,一个成功的锁匠,必须做到心无私念,要有职业道德,对钱财视而不见,心中装的只有锁。

    《八千岁》:他如果不是一年到头穿了那样一身衣裳,也许大家就不会叫他八千岁了。他这身衣裳,全城无二。无冬历夏,总是一身老蓝布。这种老蓝布是本地土织,本地的染坊用蓝靛染的。染得了,还要由一个师傅双脚分叉,站在一个U字形的石碾上,来回晃动,加以碾砑,然后摊在河边空场上晒干。自从有了阴丹士林,这种老蓝布已经不再生产,乡下还有时能够见到,城里几乎没有人穿了。蓝布长衫,蓝布夹袍,蓝布棉袍,他似乎做得了这几套衣服,就没有再添置过。年复一年,老是这几套。有些地方已经洗得露了白色的经纬。而且打了许多补丁——大先生在本文里可能就是要告诫我们:人间值得,人间有味,人间有趣,人间有暖。闲时要有吃紧的心思,忙处要有悠闲的趣味。如此,生活是有诗意的,人间是值得的。正是: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水蛇腰》:崔兰是个水蛇腰。腰细,长,软。走起路来扭扭的。很多人爱看她走路。路上行人,尤其是那些男教员。看过来,看过去,眼睛很馋。崔兰并不知道有人看她。她只是自自然然地走。崔兰还小,才读小学五年级。虽然发育得比较快,对于许多事还只有点朦朦的感觉,并不大懂。她不知道卖弄风情,逗引男人——或者大先生想让我们明白:人要兴旺发达,也许总要有点精气神。

    《鲍团长》:鲍崇岳绕室徘徊,忽然意决,提笔给王蕴之写了一封信,请求辞去保卫团长。信送出后,他叫老伴摊几张煎饼,卷了大葱面酱,就着一碟酱狗肉,一包炒花生,喝了一斤高粱。既醉既饱,铺开一张六尺宣纸,写了一个大横幅,融《石门铭》入行草,一笔到底,不少踟蹰,书体略似王荫之:田彼南山,荒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箕,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写罢掷笔,用按钉按在壁上,反复看了几遍,很得意——世俗人不懂我又如何呢?我自坚守我的内心。

    《王四海的黄昏》:王四海站起来,沿着承志河,漫无目的地走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真正的爱,让人向善而行。

    《如意楼和得意楼》:如意楼的生意很好。一大清早,小徒弟就把铺板卸了,把两口炉灶生起来——一口烧开水,一口蒸包子,巷口就弥漫了带硫黄味道的煤烟。一个师傅剁馅。茶馆里剁馅都是在一个高齐人胸的粗大的木墩上剁。师傅站在一个方木块上,两手各执一把厚背的大刀,抡起胳膊,乒乒乓乓地剁。一个师傅就一张方桌边切干丝。另外三个师傅揉面。“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包子皮有没有咬劲,全在揉。他们都很紧张,很专注,很卖力气。一天就这样开始了——这才是热气腾腾的生活。

    《七里茶坊》:这是一个中国北方的普通的市镇。有一个供销社,货架上空空的,只有几包火柴、一堆柿饼。两只乌金釉的酒坛子擦得很亮,放在旁边的酒提子却是干的。柜台上放着一盆麦麸子做的大酱。有一个理发店,两张椅子,没有理发的,理发员坐着打瞌睡。有一个邮局。一个新华书店,只有几套毛选和一些小册子。路口矗着一面黑板,写着鼓动冬季积肥的快板,文后署名“文化馆宣”,说明这里还有个文化馆——那平民百姓中人性的美好与温暖啊。

    《百蝶图》:小玉太好看,太聪明,太能干,是个人尖子。她的家里,绝对不能有个人尖子。她不能接受,不能容忍!她宁可要一个窝窝囊囊的平庸的儿媳。来了一个人尖子,把她往哪儿搁?“你要娶王小玉,除非等我死了!”小陈三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小陈是个孝子。“顺者为孝。”他只好听妈的,没有在家里吵嚷吼叫,日子过得还是平平静静的。但是小陈的妈知道,儿子和妈之间在感情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知道儿子对她有一种刻骨的怨恨。他一天不说话。他们的关系已经不是母亲和儿子,而是仇敌——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恶意,我们又何曾了解呢?

    《勿忘我》:过了半年,徐立搬家了。什么都搬走了,只落下了吕曼的骨灰盒。他忘了——感情或者从来不是人生的全部,或者确切说,像徐立这样的男人,绝不会只有一个。

    《最响的炮仗》:这两天他工到一点废材料,一个人,做了三个特大双响,问他干什么,他一声不说。现在他带了这三个大炮仗出去,一直走到荒地。他一直走到荒地。荒地辽阔无边,一棵秃树,两个木架子,衰草斜阳,北风哀动。孟老板把三个双响一个一个点上,随即拼命把炮仗向天上扔。真是一个最响的炮仗。多少日子以来没有过的新鲜声音。这一带人全都听到了。没有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生命的意义本不在于外在的物质,而在于内心的平和吧。

    《兽医》:把客人送走,洗了碗碟,月亮上来了。隔着房门听听,顺子已经呼呼大睡——大先生妙笔一枝,世俗百态信手拈来。

    《茶干》:连老大的儿子也四十多了。他在县里的副食品总店工作。有人问他:“你们家的茶干,为什么不恢复起来?”他说:“这得下十几种药料,现在,谁做这个!”一个人监制的一种食品,成了一地方具有代表性的土产,真也不容易。不过,这种东西没有了,也就没有了——连万顺家的酱菜样式很齐全:萝卜头、十香菜、酱红根、糖醋蒜……什么都有。最好吃的是甜酱甘露和麒麟菜。甘露,本地叫作“螺螺菜”,极细嫩。麒麟菜是海菜,分很多叉,样子有点像画上的麒麟的角,半透明,嚼起来脆脆的。孩子买了甘露和麒麟菜,常常一边走,一边吃——真的是想想就很美,尤其是茶干:连万顺特制的一种豆腐干。豆腐出净渣,装在一个一个小蒲包里,包口扎紧,入锅,码好,投料,加上好抽油,上面用石头压实,文火煨煮。要煮很长时间。煮得了,再一块一块从麻包里倒出来。这种茶干是圆形的,周围较厚,中心较薄,周身有蒲包压出来的细纹,每一块当中还带着三个字:“连万顺”——普普通通的茶干,和做人一样,费时费力,但却有滋有味。

    《卖眼镜的宝应人》:“假?您是怕不是玉的,是人造的,松香、赛璐珞、化学的?笑话!我王宝应在高邮做生意不是一天了,什么时候卖过假货?是真是假,一试便知。玉不怕火,化学的见火就着。当面试给你看!”王宝应左手两个指头捏住一个表拴,右手划了一根火柴,火苗一近表栓——呼,着了——据说他的后人还健在,苦日子早就过到头,一切都是苦尽甘来了。

    附:原以为随便翻翻,一会儿功夫就得,谁知翻开就爱不释手,哪篇都不是能随便翻翻就过去的,时间关系,有几篇是今天回头看了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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