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又是一年春天,田里的油菜花开了,黄灿灿的一片,引来一群群蜜蜂,在花丛中自由自在地穿梭着。
灵儿伸着小手,想要抓住那只停在菜花上的蜜蜂。外婆慌忙地把她抱开,怜爱地握住她的小手,轻声呵斥道:
“灵儿,那蜜蜂可不能捉哦!会蛰人呢!”
灵儿仰着天真的小脸儿说:
“我带它们去找妈妈呢!”
这话可逗乐了外婆,她望着灵儿玫瑰色的小脸蛋,呵呵笑个不停。灵儿挣脱了外婆的手,仰起脸问道:
“阿婆,你说,妈妈会回来找我吗?”
老阿婆愣了愣,再次把灵儿抱在怀里,轻声说:
“会的,等明年油菜花开的时候,妈妈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呐,一定会的!”
外婆道,抱着灵儿的手紧了紧。
贰
灵儿的母亲月荷是老阿婆唯一的女儿,六年前,她与从外乡来的一个小伙子相恋,怀上灵儿后,那个进城做生意的小伙子却再没回来过, 灵儿的母亲生下她便离开了村子去找那小伙子去了,留下嗷嗷待哺的小灵儿与老阿婆相依为命。
夜晚,哄小灵儿睡了后,老阿婆在灯下细细地缝着灵儿的衣服。小丫头整天活蹦乱跳的,衣服总经不起折腾。隔三岔五总有件衣服开了缝。老阿婆缝着衣服,抬眼看了看熟睡中的灵儿,这孩子许是白天玩得太累了,此刻的她翘着粉嘟嘟的小嘴儿,睫毛轻轻动了动,小手儿微微握着,完全沉浸在梦乡里了。
“这孩子,小脸蛋儿和月荷小时候一模一样哩!”
老阿婆念叨着,想到女儿,老阿婆分了神,一恍惚,手中的针不听使唤,生生刺到食指盖里了,“呀……”想到熟睡的灵儿,老阿婆把后半句呻吟咽了回去。此刻,针刺过的地方,血冒出来,把指甲染红了。看着染红的指甲,再看看熟睡的灵儿,老阿婆陷入了沉思:自己一把年纪了,这一辈子,风里来浪里去,酸甜苦辣的,倒也都尝过。哪天要是一口气不来,两眼一闭,见阎王了,一把老骨头了,倒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只是灵儿这孩子,她还那么小,无亲无戚的,要是自己先走了,这孩子可怎么办呀!月荷这丫头也太犟了,当年非要去找孩子爸,去了这么多年,也没个信儿,孩子都五岁了,当娘的再怎么着也该回来看看呀!想到这些,老阿婆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灵儿,想着明天要早点起来为这孩子熬南瓜粥,老阿婆转过身,吹灭油灯,摸索着躺下了。
叁
次日清晨,当太阳暖暖地照在院子里的时候,小灵儿醒了。闻到外婆熬的南瓜粥的香味儿,她一骨碌爬下床,向灶台奔去。
“呦呦!小灵儿起这么早呀!”
“恩!外婆,我要喝粥!”
“好咧!外婆的粥呀是特意为灵儿熬的!”老阿婆转身拿碗,用勺舀了满满一碗端给小灵儿,看着小灵儿贪婪地喝着。
“小心烫呀!”
“嗯!”
灵儿应着,咕咕噜噜喝完粥,一抹嘴又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儿了。
看着小灵儿跑出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老阿婆拿碗的手微微抖了抖,她皱了皱眉,冲灵儿喊道:
“早点儿回来啊!”
“知道啦!”
这一上午,老阿婆都在忙着清理院子,直到晌午时分,听到院外有人喊:“阿婆!快出来!你家灵儿落水了!”老阿婆慌忙丢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却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肆
老阿婆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外有人在轻声议论着,“唉!这婆孙俩也真可怜!”“是呀!小灵儿这孩子,多活泼呀!阿婆可把她当心尖儿似的护着呢!”“对呀!现在这孩子去了,可能老阿婆也……”“嘘!可别乱说话!”听到这,老阿婆的心纠成了一团,浑浊的泪从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滑落……
丧事是在第三天办的,说是丧事,其实也不过是三五个汉子帮着,挖个坑,把孩子埋了,再立个碑,烧点纸钱,仅此而已。因为按照村里的习俗,未成年的孩子不能进祖坟,所以只好把灵儿埋在了村里那亩油菜花地旁。老阿婆自从灵儿走后,精神时好时坏,根据老村长的意思,邻居们轮流着照料老阿婆。乡里人向来善良淳朴,都尽心尽力地照顾老阿婆,只是大家都看得出,小灵儿走了,老阿婆的心也跟着死了。
第二年春天,田里的油菜花依旧灿烂地开着,依旧是黄灿灿的一片,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只是在那小小的坟堆旁,又添了一座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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