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书那个年代,男女同学之间平时基本上不说话,路上遇见,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实际上,这样的表现我们心里都深恶痛绝。但是不装作这样,就似乎是不正常,要是和女同学有说有笑被其他同学发现,那绝对是新闻,容易被起哄。
尽管如此,作为男同学,我心里都希望和女同学遇见时能够说上几句。然鹅,我还是没有这个胆量,心想要是被拒绝搭讪或者直接无视,岂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所以在初中时,我们男同学如果想和女同学交流,往往都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就是“欺负”女同学。
丁杨是我初中同学,有一次我和他曾经在校园的老樟树上发现一根长条状的“猢狲姜”,它的形状很像一条油菜花蛇。我们俩把它扳了下来,来到教室里,靠近女同学后就突然亮出那条猢狲姜,结果教室里传出女同学的一声声惊恐的惨叫和我们男同学们得意的欢笑。
这期间,竟然把一个女同学直接吓哭。我们俩被女同学告到了班主任那里,结果我们俩都在班主任面前检讨并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不再吓唬女同学。
保证书当然只能保证得了一时。没过多久,我们早已经将此事抛诸脑后。
学校操场边上杂草丛生,其中不乏几株苍耳。那苍耳子花生粒大小,浑身带着小毛细,很快成了我们几个男同学的秘密武器。其他几个男同学看见女同学就把仓耳子扔在她们的长发上。
这个苍耳子的毛刺就粘在了头发里,手越抠越纠缠, 想把它从长发里面拿出来需要颇费一番周折。男同学看到女同学的囧样,就得意洋洋。因此,被撒苍耳子的女同学毫无例外地又把此事告到了班主任那里。
告诉老师的女同学基本都是被丁杨扔过苍耳子,而被我扔过苍耳子的只有我前桌的一个女同学。这个女同学,自然是我感兴趣的人。她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挺漂亮的。有时明知道是我在她的头发上撒了苍耳子,她也是在课余默默地自己去除。
和丁杨反复被女同学告状不同,我从未被前桌女同学举报过。她也知道我只“欺负”她一个人,但她并不生气,有时我刚扔上苍耳子,她觉察到了就转过头来,对着我莞尔一笑。
她的笑是如此的美丽,看得我如沐春风,以致于我至今仍然记得。我不知道她的微笑是喜欢、是生气,还是警告。于是看过她的几次微笑后,我再也不好意思向她的头发扔苍耳子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再也没有“欺负”过其他女同学。
初中三年一晃就过去了,我考上高中以后,几乎没有和任何初中女生保持联系。跟我一起进入县重点高中的还有一个女同学,我和她也是礼节性地打打招呼,平时基本没有什么来往。至于前桌女同学,她仍然留在我们乡下的中学读完高中,然后结婚生子,早早地步入了社会。
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我大学毕业回到我们县城工作三十多年后,偶然间,我又遇到了我的那位前桌女同学。她依然是那么的美丽,她见到了我依然笑得那么的迷人。她向我介绍了他的老公,一个个子比她略矮的中年男子,眉清目秀,笑容可掬,说话挺有礼貌。她说和老公一起做童装生意。
由于是老同学,加上初中时她留给我的印象极好,所以,我和她夫妻俩聊得甚欢。我们从陈年往事聊到家长里短。她话锋一转,有些羞涩的告诉我:“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是亲戚!”
“哦,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我吃了一惊。
“我读初中时就知道了,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她说。
“你的奶奶怎么说?”我有些不解,因为我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亲戚。
“你爷爷的二房,是我奶奶的妹妹。”
听她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了,我的爷爷解放前确实有个二房太太,后来陪他过完下半生的就是这个二房太太。我记得我爷爷就和二房太太住在离我家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
我记得小时候约五六岁的时候,我曾经去过那个村子,但是我从未叫过那个二房太太“奶奶”,只能叫她“阿婆”。因为我的亲奶奶就在我家跟我父亲和叔父们住在一起,奶奶只能有一个。
阿婆虽然不是我的亲奶奶,但她对我疼爱有加。我小时候,她看见我都是亲切地微笑着,有好吃的也喜欢主动给我吃。据说她的脾气非常好,把我的爷爷伺候得非常满意。
本来她的出现,不被我的奶奶、爸爸、叔叔们待见。但她数十年如一日,和爷爷情深意笃。只可惜她不会生育,曾经收养过一个义子,但是义子自己过得并不如意。
爷爷去世后,她也孤独终老,不久在疾病中死去。她没有和爷爷葬在一起,只有一座简陋的孤坟,和爷爷的坟墓保持两百米的距离,坟墓上没有一个字。她为了一个心爱的男人,付出了自己的一生,致死都没有得到名份。在她去世后,父亲、叔父们终于理解了她,虽为她感到悲哀,但她也赢得了我家长辈们的尊重。每年清明节,除了给爷爷上坟,我们也都要去“阿婆”上坟。
前桌女同学告诉我说,当年我考上大学的时候,阿婆非常高兴,在她姐姐家眉开眼笑地说:“我家大孙子考上大学了,以前我的大孙子跟你孙女同班的。”
我听了后,鼻子不禁一酸。因为当年考上大学的事,我根本没有想到去告诉阿婆。但在她的心里,我已然是她的亲孙子了,她在为我感到骄傲。而我知道这事,却是在三十年以后。
人世间的有些事情就这样遗憾,无法弥补。但是我在多年以后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我初中时的前桌女同学竟然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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