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歌（一）

水，生命之源。人类探寻外星球，研究是否有生物，首先寻找是否有水，有水才有生命的可能，才有类星人的可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是先秦时期无名氏写的一首诗。人们逐水而居，因水结缘，生命而丰沛，情感而炽烈。我的老家没有宽阔的河流，只有水井，山塘，下大雨时无数的小溪，它们诉说着水的故事，奏出水的变迁之歌……

很小的时候，九、十岁的样子，便要挑着一担水桶去近一公里外的井边挑水。家里的水桶有大有小，小孩子挑小的，挑满一担水，大概二三十斤左右。春夏秋冬，一个乳臭未干的人挑着水桶进入挑水行列，去时比较轻松，是下坡路，45度的坡；回来时压着一担水，步履维艰，呼哧呼哧，一摇三晃，那路也坎坎坷坷，下一场雨便坑坑洼洼，稍不留神，脚下一滑，那水桶便飞出几丈远，人摔坏了不要紧，家人心疼水桶和水；大热天，阳光像针一样扎着你的脸，像火一样烫着你的皮肤，像蚂蟥一样紧贴着你的头皮。因为热，趴在井边咕噜咕噜的喝那甘冽的水，肚皮撑得像屠户吹杀猪肚一般吹得鼓鼓囊囊，打起饱嗝才起身，挑水更难了；大冷天，北风呼呼的叫，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缩手缩脚，空担子搁在肩上，任凭它东摇西晃，也懒得用手扶着。若是挑水回来，手指冻得失去知觉也得扶着，冻死是小事，没水是大事。大雪天，也得去挑，不可一日无水啊！于是，挑一担水回来，落一身雪，出一身汗，呵一路气……

那时候，挑水便成了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繁重的体力劳动的一部分。老家因挑水还发生了一起命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一户人家，本来已经分了家，但因为住房狭窄，共用厨房。某天，嫂子挑满了一缸水便出去干农活了。这个小姑子懒得去挑，天气热，跑一公里之外去挑水也好辛苦，便在嫂子的缸里舀水用，煮饭炒菜之类。嫂子回来之后发现水缸里的水少了许多，知道是小姑子用了，她气得浑身发抖，我忙得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你闲得像星星一样发慌，去挑担水也挑不得？便大吵一架。小姑子与婆婆输理不饶人，破口大骂，双手难敌四拳，这个嫂子觉得人生绝望了，做出过激举动，一瓶农药一了百了。要是那时有如今的自来水方便，何至于此？

后来老家逐步装水泵，从井里抽水用。各家各户弄个水泵放到井里，也比较麻烦。要用水了，把电闸拉上，大概要等好几分钟，毕竟那水要“走”比较远的路途，你若等水下锅，急死也枉然；当水来了，大水缸，小水缸，大桶，小桶，甚至脸盆都抽满，好像兵荒马乱的年月，不储满十天半月的水不放心。因为用电，父母很舍不得那电费，所以一次抽许多水上来。在他们看来，一方面难起场，一方面若是天天抽水，耗电量肯定大些。说水贵如油也不过份。

大概2012年左右，老家装上了自来水，每家每户装上管道与水表，足不出户，那清澈的水哗哗的来，何乐不为？但父母思想陈旧，顽固得很，认为自家井水才是天下最好的水，最放心的水，一直抽水用。我多次说，这个抽水不是水泵坏了就是水管坏了，或者不通电，经常要维修，何必自寻烦恼？这自来水很清澈，别人用得，为何我们家用不得呢？父母强调，用惯了，而且便宜些。用惯了就是好东西么？能够便宜多少钱呢？左劝右劝，苦口婆心，好话说了一箩筐，才最终接受。事实上，用自来水方便多了。说归说，其实自己跟父母是半斤八两。到长沙去读书时，那自来水也怪怪的，十分涩口，跟井水完全不一样，喝了一年多才适应。开始喝很排斥，很怀念家乡的井水，毕竟甜不甜，故乡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