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快下班了。我把灯打开，戴着白手套站在那儿。一位阿姨带着小孙女朝我走来。
和阿姨很熟了。说是阿姨，实际上也就六十多一点，比我的妈妈要小十来岁呢。阿姨老家是湖北的，半个老乡。她的小孙女，一岁多，喜欢跟我玩，一来就找我，要我帮她画手表——这也是我儿时的回忆。孩子的妈妈是安徽黄山人，因这一点，感觉上更近了一层。加上投缘，只要出来玩，阿姨总要站住和我聊一聊。
我发现上了年纪的人都有倾诉欲。阿姨于是跟我说，有一个女孩子，八七年的，有一个小孩，跟她父母一起过。
我说，是离婚了吗？
阿姨说，不是的，她还没得结婚。
没结婚哪来的小孩呀？
她在医院做的。
我以为是把孩子打掉了，便说，没有听懂您说的么意思？
阿姨努力解释：是在医院做的，做的一个孩子。
啊？还是不明白。
阿姨有点着急，睁大眼睛：怎么不懂呢？就是用别人的精子……。
哦，我似乎明白了。我说，那要不少钱吧？
花了二十多万，女孩子很会赚钱。
她怎么不找一个男人结婚呢？这二十多万不是白花嘛。
阿姨说，她这样不结婚也可以。
是啊，现在人观念不一样了，想得开。话虽这样说，想不开又能咋滴，谁知道其中的缘故哩。
我说，可能是年龄大了，不好生孩子才这样吧。我这话说得不清不楚，实际上还不是要自己生，有什么区别吗？
八七年的，今年36岁，你应该见过，她爸她妈经常出来玩，喜欢坐在那里，阿姨指着广场外围的石墩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阿姨又说，怀的是个儿子。
哦，那挺好的。
女孩在这买了房。是同一个小区的。
听起来条件不错。36岁也不是很大，为什么不结婚，而花二十多万借精生子呢？我不明白，阿姨也没说清楚。
这个话题算是说完了。这时，南门早餐店的老板打麻将回来。我经常在他家买早餐，招呼说：老板，赢了不少吧。笑哈哈擦身过去了。
阿姨便说起早餐店的老板来。问我，你认识他啊？
是啊，我天天上他家买早餐。
阿姨又说开了。前些天我去他店里做汤圆，他都不收我的钱，人很好。
我也没听明白上早餐店做汤圆是怎么回事。阿姨虽会说普通话，但夹带一点老家土话。我理解是借早餐店的电石磨磨米。
我买了七八斤米，做了好大的汤圆哦。阿姨说着用手比划，比乒乓球还大。
做汤圆要用糯米哦，现在新稻刚下来，最好到乡下买，比超市里好。
阿姨又说，他不收我钱，我就给东西给他，稍顿了下说，那回忘了拿点汤圆给你吃。
我看着阿姨，不知道干嘛做汤圆，又不是过元宵节，我心想。
老头爱吃，她也喜欢，阿姨指了指旁边玩的小孙女。全家人都喜欢吃。
我也喜欢吃糯米，前些日重阳节去水东街想买糍粑吃，没有买到。
阿姨又说，他店里有个女孩，我问她，说24岁，孩子二岁多，我以为是他请的服务员哩，原来是他老婆。
有点瘦，是不？是他老婆。可我没觉得才24岁。我没有话接的时候，就看着阿姨，阿姨头发花白，她的脸也是一定年纪的脸了，但洋溢出的是轻松，没有任何负担，没有忧愁。可以感到阿姨过着舒心的日子。
阿姨说着早餐店老板的好，我说，做生意的人都很和气。
阿姨叫小孙女喊我伯伯，小朋友轻轻的叫我“伯伯”，又叫了一声“伯伯”。我倒有点尴尬：看看，看看几点了，我指着刚给小朋友画的“新手表”开玩笑说。小朋友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她还不认得手表呢。孩子就是天真可爱。
人进进出出间，我们站在那儿聊了二十来分钟，天不知不觉早黑了。
阿姨牵着小孙女说，走了，回家吃饭去啰。
我摇手向她们说拜拜。小孙女头也不回的跟着阿姨身脚回去了。
阿姨带着小朋友离开后，我走到广场，仰头望天，天地苍茫，说不出来的因由，我的眼睛竟潮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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