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一程，水一程。山水又一程。
这一程，谁是你的劫？你又进入了谁无法轮回的宿命？
——题记
01
李二结婚那天，他妈就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又哭又闹骂了一天。乡亲们都劝她说：“李二他娘，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让孩子们难堪。起码也要等事情办完嘛！”听了乡亲们的劝说，李二他妈张翠仙“嘎”地就停下来，眼睛闪过一抹狡黠的光 。张翠仙伸出蜡黄干瘪的手指抹了一把眼泪，就对乡亲们说：“对，以后再好好收拾她！”
张翠仙嘴里的“她”，就是李二的新媳妇春花。春花是隔壁村王二麻子的女儿，因为王二麻子的父母双亡得早，王二麻子从小就给别人放牛掰玉米种地糊口，所以李二他妈认为春花她爹是一个帮人的娃子，家庭出生不好，就一直阻挠这门婚事。可这棒打鸳鸯也没把李二和春花打散，李二直接越过他妈，找了一个算命的先生，择了良辰就把婚事给办了。李二心想，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哭天喊地不成。
02
婚后的日子仿佛受到诅咒般并不好过，李二他妈每天不是摔碗摔盆就是比着猪啊狗啊的骂春花：娃子帮佣的姑娘也配嫁到我家？玷污了老祖宗的名声，再不像母鸡一样下个蛋，就把你个臭烂货扫地出门。春花听在耳朵里，心里也跟着难受，这恍惚嫁过去两年了，肚子也没点动静。
转眼到了李二的弟弟狗子娶媳妇了。狗子的女朋友梅子是外出打工认识的，听说梅子他爹是大队里的算盘先生，就是大队会计。狗子带回媳妇梅子那天，张翠仙笑得合不拢嘴。杀了家里样的一只大公鸡款待梅子，还跟梅子絮叨着：“梅儿啊，等婶儿去找柳先生好生看个黄日，你就赶紧嫁过来吧！婶儿可是把你当女儿看呢。你看我就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你嫁过来，就是我张翠仙的亲闺女了”，乐得这个梅子一口一个妈叫得张翠仙心里像抹了蜜一样。
03
狗子和梅子的婚礼办得热闹非凡，张翠仙穿着梅子给她买的红色妮子大衣在酒席上来回穿梭，笑容满面。
婚后张翠仙果然是说到做到，对梅子那叫一个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故意扯着嗓门喊：“梅子，来妈这儿吃。梅子，来妈给你做了腌肉。梅子......”。恰这时大儿媳春花和梅子同时怀了孕，可这张翠仙还种地插秧挑水一样不落让春花去干。李二跟他妈说：“妈，春花怀了孕，不要让她做重活，怕动力胎气”。这张翠仙那里听得这种话。撸着袖子便跳了起来：“哪有这么娇贵，本来就是这种出生，有啥可挑的理？我当年怀你们的时候哪样不做？不做你能长成这个人样？再说，她不做，难道让梅子去做？梅子可是大户人家出生，让亲家看到咋想我勒？”这李二被他妈这样一揶揄，倒也找不到回嘴的话了。
04
十月怀胎，春花和梅子的孩子相继出世。春花生那天是请村里的接生婆接生的，当时张翠仙就站在侧房门口听着动静，也不肯进去多看一眼。听到是个女娃时，更是两手一拍，一弯腰就哭了起来。边哭便喊：“这出生不好，肚子还这么不争气。要是能生个儿子，我现在起码抱起跳三跳了”。而这梅子生了个儿子。从此张翠仙也对两个儿媳妇三般两样的看待了。张翠仙总是嫌梅子的奶不够营养，每天用炒米弄成糊给大孙子吃。进出都是把孙子抱在手上，生怕一放下来，这孩子就跟别人跑了似的。逢人便说这是她大孙子，而春花的女儿她连看都不多看两眼，说是一看就觉得晦气，凭给心理添堵。
05
一天，梅子说是要出去串门，便把儿子留在家里。这两个差不多大的小孩一见便觉得有伴，咿咿呀呀地叫着。这春花就把孩子抱到堂屋，让两个孩子一起玩玩。可不知怎的，这孩子玩着玩着就哇哇大哭起来，不哭还不要紧，一哭这张翠仙一把把春花推搡到一屁股坐到地上，便大哭大喊起来：“你这没良心的，你信咋这么狠毒？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下手掐？”春花一听，便也哭着喊：“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掐这么个小的孩子做什么？可能是饿的，我怎么会掐他呀？我自己也是个孩子的母亲”“孩子的母亲，我看你这是见不得别人有儿子！有本事你也生一个啊。哼，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想把我大孙子掐死。你跟你爹一样，一辈子奴命，老天都不帮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爹帮人也没帮到你头上，你左一次右一次侮辱我爹，哪个不是爹妈娘老子养的？”张翠仙哪见过春花跟自己顶嘴，一下心里气不过，又不怎么拿什么话来对付，便顺势滑到地上喊：“儿子媳妇打老婆婆咯，儿子媳妇打老婆婆咯”，这一哭一闹，把两个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引来了邻居，正在串门的梅子也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再听婆婆一串掇说大嫂掐自己的儿子。哪还肯善罢甘休。一把抱起孩子就往邻居手里塞，接着就一个扑腾扑在春花身上撕扯起来，婆婆见状也去帮忙，婆婆按着，梅子打着，孩子哭着。邻居们也剥不开，就有人跑到对面山的砖厂里喊来了李二和狗子。这李二和狗子飞奔跑回来，刚到家的李二看到媳妇被妈和弟媳妇撕扯着，女儿也趴在旁边，哇哇的哭个不停。顿时心里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便发疯似的跑过去拉起妈和弟媳妇，并把弟媳妇搡了两搡，弟媳妇毕竟是个女人，被李二这一推一搡的，一个趔趄摔在了刚站定的狗子怀里。狗子一看媳妇受了这委屈，也不愿意了，跑过去拉起大哥就是一个铁锤。一来二去，全家人就打作一团。张翠花见到大儿子李二也来帮忙，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撑着地面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跑到放农具的矮棚里拎着一把斧头冲出来，随后抡起斧头就要去砍结婚时分给李二的厢房的柱子，刚砍了没几下，李二冲过去一把抢过他妈手里的斧头，张翠仙被抢了斧头，心中的熊熊燃烧的鬼火更是无处藏身，她一把抓住了大儿子李二的睾丸，撕心裂肺地叫嚣到：“你爹死得早，你就骑在我头上拉屎，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娘今天捏了你的命根子，看你还了得”一边骂，唾沫星子一边飞，两排细细的黄牙也跟着扭曲起来。狗子见李二和妈打了起来，一个健步冲上去想要夺下李二手中的斧头。正在和梅子扭在一起的春花看到这一幕，一把推开梅子就去抓了狗子的衣领，这一抓，狗子一使劲儿，整个身体就不偏不倚地砸在李二的斧头上。张翠花看到这个幕，瞬间吓得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狗子头上一点一点渗出来的鲜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呼地一下抓住离她最近的村民，神情恍惚地说：“快喊医生，快报警，抓了这个狗杂种！”李二则吓得一把散了手中的斧头，起身拉着春花就要跑，这时梅子缓过神来，大喊一声：“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其实哪里还出的去？这里早被看热闹的村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06
狗子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因为失血过多而永远闭上了眼睛，办完狗子的丧事，梅子就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李二也被警察带走，春花托村里在县里上班的王小亮打听，说李二因为过失杀人，被判了5年。
07
自从两个儿子出事儿以后，张翠仙更是整日像魔鬼附身一样，对春花不是打就是骂，整天数数落落过日子。春花实在是受不住婆婆的气，心想着自己的男人已然成了劳改犯，自己在这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凭空还要手婆婆的辱骂和拳打脚踢，何不一脚走了来得实在，这样想着，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春花收拾好行李，便悄悄摸摸地出了村子。从次，张翠仙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寡老人了，因为她平日里性情乖张，村民也不愿意跟她走得近。
一天，村里的成毛去水井地去放牛，在一个悬崖下面看到我张翠仙的尸体。成毛吓得赶紧牵着牛往村子跑。边跑边喊：“张翠花死了，快来人啊！”
乡亲们合力把张翠仙搬了回来，草草葬了。张翠仙到底是怎么死的，成了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是去割草不小心从崖上摔死的，有人说是她恶毒成性，被老天收了的，也有人说是被狗子给带走的......，随着四季更替，村民们都忙着劳作，时间一长，大家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08
李二出狱那天，阳光洒得路上很温暖，在途中听说了家里的变故。他回家转了一圈，便高唱着“一入佛门深似海，是是非非转眼空”,随即就往丹霞寺走去，在那里安了家。
山一程，水一程。轮回路在哪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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