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 Ⅰ 诗

1

我要歌唱。

我唱春天。
我唱生命。
我唱头上的星图。
我唱布满秋天的忧伤。
我唱袭击舌苔的语言。
我唱歌。
我唱死亡和爱情这对孪生姐妹。

谁把今天翻到了星期二？
谁采光了今天所有的玫瑰？
谁是你？

一个手势就带来了一场大雨，天还没有黑下来。

今夜谁与你分享？
你靠什么能够漂亮？

2

唉，现在轮到我忧心忡忡了。

你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在宋朝的日子，你年轻、美妙，
春心浮动。而我要去当状元了，就在上京的路上
遭劫，想见你在后院祷告焚香。

在西班牙，我的嗓子都破了；
那么穿着盔甲去打斗，
然后用一个半跪的姿势，一朵玫瑰花，
就领走了你。

唉，现在轮到我忧心忡忡了。

如果是明末，我一定到秦淮河，
做一个诗人，一个酒徒。
清末就做义士和反叛者；
抗日就参军，昨天就入党。

而你是贫苦人家的好女儿。
一把木梳，一面镜子，一根红头绳，
就让你心动。诱你到树林里
就听见你献身的哭声。

唉，现在轮到我忧心忡忡了。

谁曾这样展开历史的版图，爱情的
经典来找你？
谁从你身上看见她们？
又从她们身上看见你在泼水？

我此时甚至不愿让你现身。
庸俗者总是能更早地得到好姑娘；
然后好人承担你们的过失，然后
世界便明亮，爱情便开始。

唉，现在轮到我忧心忡忡了。

3

我仅用五年就学会了禁欲。
你的考验使我铁石心肠。

仅用五年，你就长成一个妇人。
像阴天的乌云一样忧郁；
像一道斜划天际的闪电一样才华横溢。

当月光扫除了市镇上所有的声音，
你我在铅灰色的屋顶上跳狐步舞。

“你跟不上拍子。”然后我们就从天窗
掉到别人家的床上。你不惜
牺牲色相来击打我。

你不停地恋爱，不停地练习自杀，
用手腕的伤口掩埋一个个爱情事件。

你怎么还不死？有能耐你死回真的
给我看看。可是你一次
比一次枯萎。唉，你已经不行了。

你还在幻想那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他在死湖边静静地看你，等你，宽容你的胡作非为。

他的面目永远在阴影里，你甚至没见过他的脸，
他伴随着你长大，除了伤心你就没在乎过他；
你独自跳舞给他看，因为他根本不存在。

是不是女子心目中都有一个虚拟的旁观者？
而真正伴随你的，一直是我的双眼。

我的目光压迫你。我的目光在你哭泣的上空，
你睡眠的天花板上。为何你不与我对视？
寻欢作乐时也不睁开眼睑，⋯⋯我在远方整整划亮了一盒的火柴。

4

那么多美好的女子是我的姐妹，我的
邻居。你们等到今天，也没有看见我的鲜花。
大雪刺眼的苍白，冰冷的纷扰；
我怎么会相信，你们都结婚了。

你们对镜子发呆，在今天看不到我的脸色。
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在
欣赏自己的情操。我曾相信
我们相联可以照耀一个时代。

婚嫁，怀孕，幸福地做别人的妻子；
而我在你们丈夫的目光下
躲闪着生活，我没干坏事，奇怪的是
我有优越感，我心虚！

你们将承受我余生漫长的怀念。
在普遍和诚实的夜里，抚弄
一只怀表，关掉太亮的灯
温习我们梦里才敢干的事情。

5

去年今天，我曾穿过街灯下的雨檐，整整
卖光了五十朵玫瑰。整整
杀死了五十朵玫瑰。

而爱情，被今天擦洗得锃亮。

“爱情，啊⋯⋯”我听见自己的坏心情
在呜咽。谁跟我宣读这命运的数学？

一个神圣的日子定时被奸，
几万只花朵定时被腰斩；
我虚构的女人，连你也悄悄学坏了。

现在风从一个街角移向另一个街角，现在
雨打湿了一对情人又打湿了另一对。

我唱了一夜的歌。爱情与死亡，
它们相互仇视又相互照亮。满地是花朵的尸体，
它们是人类爱情的冲锋队。

节日侵占了第二日的凌晨，战争结束时
天就亮了⋯⋯

（录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