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里的莲花又盛开了两次,我已是五年级的学生了。
班主任历老师还教我们数学。语文老师换成了文老师,他喜欢穿蓝色的布衣长衫,在教师当中显得鹤立鸡群。
他家住在我们学校。下课的时候,我们喜欢跑到他家的窗户边上。他的大女儿经常在那儿练毛笔字。我们在外面看,叽叽喳喳。她安静地写,旁若无人。听说,过年时她写的春联经常被人要了去贴在大门上。
我爱看文老师的女儿写毛笔字,但不太喜欢文老师。他太严肃了,我一次也没有见他笑过。有一次他还批评了我。
那次是作文课,要求写“堆雪人”。我的文章里有一句话:“正好口袋里有两个玻璃球,我就拿出来做了雪人的眼睛。”文老师读到这里时停下来,然后问大家:“同学们,你们感觉这样写真实吗?”
“不真实……感觉有些假……”同学们七嘴八舌。只有坐在我旁边的芳红没有吭声。
“可是,当时我的口袋里确实有两个玻璃球。”我面红耳赤,嘀咕了一句。
文老师看看我,接着说:“真实的事,有时候也会给人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它的出现是偶然的,是小概率的。”
“那它也是真的。老师不是说过文贵在实吗?”我站了起来。
“文贵在实,并不是说作文一定要照搬生活。如果我们写一件事,它是虚构的,但它的一些细节是真的,也真实表达了我们内心的情感,那么这篇作文就是真实感人的好文章。”
我好像听明白了,又似乎没有完全明白。老师没有让我坐下,教室里鸦雀无声,我尴尬地站着。芳红在桌洞下用手捅捅我,轻声说:“快坐下吧!”
我只好在众目睽睽中坐下了。在羞愧之余,又感到一阵后悔:当众顶撞老师,老师不会给我小鞋穿吧?
一天,学校传来一个消息,县里组织小学生作文比赛,给了我们学校一个名额。
我多么想参加这次比赛啊,通过和全县的学生比试一下,能够知道自己的水平在什么档位上,这可是个好机会。可文老师肯定要推荐他的二女儿去。他的二女儿在我们班,作文也写得很好。而且我上次在课堂上质问文老师,一定给他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这时,我才深深感受了冲动的恶果。
在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历老师把我留下了,她说,这次作文比赛,学校研究后决定让我去。
真的?我高兴地差点要蹦起来。
“是文老师推荐了你。”班主任笑着说。
这太意外了!“谢谢文老师!”我对着历老师感谢着文老师。
第二天,文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
“孟爱,学校派你去参加县里的作文比赛,你都知道了吧?”
“文老师,我知道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昨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觉得泄气了——全县那么多学生,想必作文写得好的有很多。而我,生活圈子那么窄,在这边一个亲戚也没有,有什么可写的呢?
“怎么,没有信心?”文老师竟然露出了笑容,一贯严肃的脸顿时和蔼可亲了很多,“你的作文写得不错,情感细腻,老师对你很有信心。当然,如果作文语言再生动些就更好了。”
“文老师,我是觉得,我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没有别的,能把文章写得生动很难。”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跟你说啊,要使文章生动,就一定要注意观察。作家杨朔说过:‘我绝不放松去观察了解我周围的人,这些人整天在你的身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看惯了,你也许会觉得没什么。要知道,就是这些身边的人,在写作时,常常会给我们最大的帮助。’
“除了家人、同学,你们大院里的人也都可以成为你的写作素材。”
我豁然开朗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我觉得天蓝得格外可爱。上面不知被谁抹上了一道道玫瑰红,有浓有淡,如果把蓝天比作蓝色的绸布,那么那玫瑰色的晚霞就是绣在上面的花骨朵……
比赛那天,文老师带我来到了市里的华龙中学。在考场里,我胆战心惊地等着。监考老师发下来作文纸。我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作文题目是:我的兄弟姐妹。
好在后面还有一个括号,里面写着:写亲戚家的兄弟姐妹也可以。
可是我,我只熟悉姑姑家的表弟,那个讨人厌的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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