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姊妹8个,他娘是个傻的,不会烧饭,不会给娃的衣缝补丁,会的就是生孩子。那个拼力气年代里,他爹1米4的个头能娶着老婆着实不错了。
老陈7岁开始懂事,踩着板凳趴在灶台上兑水烧水,等着他奶来给他们一家做饭,晚上就窝在他奶的被窝里睡觉,偶尔还有一颗糖吃,他说这是他童年里最好的事。
他爹在桥下发现他时,他正逃学和一个村子的同龄人玩的正起兴,“顺子,没我的牌大,哈哈哈哈,老二,快,该…!”话卡在一半 就被他爹揪着耳朵拉了出来,后来回忆起,老陈只是憨笑,“不这样怎么出去打工挣钱,穷怕了。”
19岁的老陈靠着同村的人坐着绿皮车,来常州谋生,先是在码头帮人扛米,再是认识了当兵退伍的老林大哥,跟着老林离开码头,靠着关系有了份锅炉房烧火的差事,比起在码头扛米袋,唯一的苦处就是夏天起了满身痱子,被挠的又疼又痒让他着实上火。
25岁的老陈被家里安排好了亲事,和隔壁村的阿敏换亲结了婚,阿敏的哥哥娶了老陈的妹子,小两口结婚后分家,他爹挖了两勺猪油,拎了一只刚会下蛋的母鸡给他,日子过得艰难,没几个月,他留下阿敏独自返回了常州,晚上夜班继续烧锅炉,白天跑起三轮人力拉车,阿敏没多久就生了女儿,老陈为了多挣钱也没回去,话说的没错,除了挣钱,其他都是俗事。一年过去,阿敏带着女儿来到老陈这,老陈骑着破三轮蹬了的半天车,才赶到车站接到母女俩,嘴巴笑得合不拢,一路蹬车不知回头多少次。
30岁的老陈边给女儿熟练地扎着羊角辫,想着做起生意的事,锅炉房的工作快要干不下去了 人力拉车最近也是抓的紧 ,好几个兄弟的车都被拉走了,说不定哪天他的车也会被拉走,他和阿敏商议干起水果买卖,夫妻俩住在老林乡下的鱼塘旁,一边给老林家养鱼 ,一边在镇子上做起水果买卖 ,车子由小三轮换成大三轮,一晃女儿在镇上的小学都上到了三年级,回忆起刚来到这里时,他们还会想起鱼塘后边半夜的诡异哭声以及夏天拿着鼓风机轮流对着头吹散热气的日子。
34岁时,儿子出生了,老陈接来阿敏的母亲在医院旁租了个6平方的出租屋照顾母子俩,原因是住院费太贵,那阶段他更忙了,拼命找能挣钱的快活干,给儿子起名陈智乾,寓意无非是要比他聪明,要会挣钱,他是穷怕了的人。
据老陈回忆起那天下着雨,他拉着自己的水果车,路上不知是谁的钱撒了个满天飞,人人都在捡钱,他当时想都没想,停下车庆幸地捡了6张红票子,老话说,捡来的钱不能握在手里太久,当天下午 老陈拿着钱给家里添了一台DVD,然后请了老林一家去城里吃了火锅,说是刚好给儿子过周岁生日,这件事他现在还记忆犹新,他说这是他唯一一次感受到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够他回忆好久。
45岁的老陈将儿女送回老家,和妻子将手头所有的钱都投到养羊场,抓了80头羊,那几年羊市正火,三年后羊养到了200头,后来政府搞环境规划,羊棚拆迁,手头的羊卖了50多万,夫妻俩高兴了一夜没睡,称决不能抛下养羊生意,又重新将钱投入,继续找羊场,市场变化太快,干了七八年也再没卖出那样的好价钱,反而由于过度劳累,身体拖垮了,只好卖了羊,回家盖了房。
儿子成绩不好,初中辍学后做糕点面包,学成一年后,53岁的老陈拿着手头仅有的钱给儿子开了店,在超市与人合伙,老实人夫妻与儿子干的热火朝天,合伙人却只介绍了店面,带了个打工人来开工资,自己走了,知道不公平,但是只当合伙买了个教训,没想到最后赔了十几万,一家人打碎牙齿和血咽了下去,散了伙。
打着投奔亲戚的意思来到其他地方,“你们给我出出主意吧。”这些人没来之前说的天花乱坠,来后再没管过你,生怕借钱和过得好,的确应证了老话,世上只有亲戚最不希望你过得好,那阵子无论干什么都不如意,老陈急的痔疮犯了,在床上躺了一周,还没干几天,牙疼犯了,接着头疼又接踵而来…果然人在最颓废时,万事都在欺负你。
半年后老陈夫妻俩离开,经过朋友介绍还是回到了大羊场,给别人指导加养羊,有经验开的工资也合适,机械化流程养羊也不会过于劳累,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儿子继续学习糕点生意,有了自己的长足打算,女儿工作也稳定下来。
58岁的老陈正式结束了奔波,儿子的店开了起来,生意不错,看着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夫妻俩满意的的笑了,虽然满是沧桑,但慌张不在,人情世故了然于心。
回忆起19岁的那年桥下,老陈开始奔波的开始,李二前年脑溢血走了,那局牌也没打完。
后来的生活会继续。
但现在看来,出走半生,归来依旧沧桑,这是老陈的写照,没有逆转却是大多数人的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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