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政策
内亚蛮夷之武力,在历史的叙事里总是出现不可思议的画面。大部分情况下,当东亚大陆出现大一统帝国的时候,蛮夷武力总是显得很强大,为了应对外部强大武力的威胁,东亚大陆的大一统帝国,看起来总是会催生出不得不为之的武力开边。当东亚大陆看起来四分五裂的时候,蛮夷武力总是显得不那么强大,四分五裂的东亚大陆,反而在应对蛮夷武力方面,显得游刃有余。前者如汉与唐,后者比如战国与藩镇割据。
在内亚与东亚武力竞争的历史上,从来没有某个大一统王朝能够真正摆脱边患的困扰,秦始皇觉得很费劲的事情,战国时北面的秦国、赵国、燕国反而觉得毫不费劲。汉武帝觉得很难对付的对手,换成类似残唐五代的藩镇比如河东战区,反而觉得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因此,不是大一统帝国时面对的蛮夷强大,而是从长远的角度,大一统帝国对付不了蛮夷的武力。也不是四分五裂的时候蛮夷相对弱小,而是四分五裂之格局下,蛮夷武力对付不了军事化程度突然得到提升的“诸邦国”(比如先秦各国、唐中叶后的藩镇)。
和亲政策,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成为华夷外交的重要法宝。刘邦最先听从娄敬的建议,对匈奴实施和亲政策,将哭哭啼啼的宫女送到北方荒漠与蛮族结亲。如果说刘邦处于民穷财尽的开国之初,不得不以此为妥协手段,那么唐王朝、清王朝标榜盖世武功,文成公主照样要下嫁吐蕃,康熙同样要与蒙古联姻,这种结果,既可以解释为是“统战”,也可以解释为是“认输”。
和亲政策的提出,最初的设想是:“要将和平的希望寄托于蛮夷的下一代。”比如:冒顿单于虽然坚持与汉朝为敌,但是通过和亲通婚政策的推行,冒顿单于的下一代,就与刘邦的刘姓皇室具有血缘关系,亲戚之间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
但是这种设想必须建立在两个前提之下,第一个前提是,和亲政策的推行主要依靠类似王昭君式的汉族女子,一旦这些汉族女子失去了蛮族首领的宠爱,和亲政策就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第二个前提是,和亲政策将和平的希望寄托于蛮族的下一代(比如王昭君的儿子),但是下一代如果在争夺蛮族最高统治者的竞争中失败,那么让自身难保、具有汉族血统的下一代去推行和平政策的希望,自然而然也会随之破灭。
令政策的推行者始料未及的是,和亲政策由于在先天设计上存在致命硬伤,导致无法真正发挥出如愿以偿的应有效果。但是和亲政策却阴差阳错的发挥了,超过原先设计之初的设想范围的效果。
这种效果就是:和亲政策发挥了“糖衣炮弹”的效果,蛮族原先逐水草而居,生活简单且淳朴,但是汉族在带来美女的同时,也带来了所谓文明世界的生活方式。这种带有奢靡之风的生活方式,对蛮夷的侵蚀,无疑引起了“象牙筷子”般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蛮族的战斗力受到腐蚀,更加致命之处在于,汉人所到之处,东亚大一统国家独立无二的宫廷式阴谋,就会如同病毒般迅速传播出去。蛮族虽然属于相对野蛮的民族,但是思想(最初)比较单纯,心地(最初)也比较善良,和亲之后的蛮族,一旦走上了类似长安洛阳式的宫廷战争之路,也就走上了从黄龙府到开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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