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更重游？

五日之内，凡两过鹤问湖。

日将晡，至子瞻驿，望春水澄明，一鉴为开。水畔游人三五，隔水并肩攒视，其一人遥指胜利碑处，似相问诘，若不识然，有人从旁喁喁述，细审其音，绝类楚声，当为异乡人而过此。

已而崦嵫在望，湖山寂寥，峰峦屏列，隐隐若带然。岸柳初萌，交柯如帘，暮色四合中，对面湖山，溟蒙空幻，然模糊中别有妙趣，不知是云林水，抑或为米家山……

更有绯云一抹，萦其上，恋恋若不忍去者，当爱此清寂之境，对清流之影，悠悠同予此心。默然立有顷，忽有沉鳞水中急跃起，泼刺有声，水凫数只睹之，划水竞前，亟欲捕之，不及近，已潜入水，俶尔远逝，水上涟漪微漾、縠纹渐生而已。

湖畔有桥，“三笑”名之，取东林“虎溪三笑”故实，古今同题画作几幅刻栏板上，亦有联语梅兰竹菊之属，蹲身，细观之，启人幽思。

夕日将颓，游人皆去。四围田塍阒寂，唯野鸟格磔，沸林中。犹忆彼岁，朔风扑面，砭人肌骨，余逆风行西子湖畔断桥上，前后百武亦了无游人，乃急走因风，咏歌以归，湖山寂寂，虽非我所有，然彼一时竟为我所有。每怀昔游，为之怃然。今日对此山容水意，念经年一段游湖往事，孰谓此湖山不可作西湖孤山观欤？

倘如是，则冷泉、灵隐、宝石山、九溪十八涧……缥缈湖山，历历睫前，梦为之飞，神为之远，天下赏心清景多矣，然余独爱越中山水奇秀，存梦结想，情丝萦之，未尝一日不在意中。每自思，亦殊不可解，得无宿世之因，此生为续欤？是以恋恋之心，纵不能常睹其湖山真面，久怀此胸臆，于斯日斯时斯湖斯景略可差慰之矣……

昔有张秀才者答以西湖胜处，曰：“青山周围，中涵绿水，金碧楼台相间，全似著色山水。独东偏无山，乃有鳞鳞万瓦，屋宇充满，此天生地设好处也。”

倘有人问余以西湖胜处何在，则眷然对曰：“江南忆，最忆是杭州……”

此种情深，未审西湖得而知之欤？

何日更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