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甚至不知道对军的感情是暗恋还是单相思。
或许,都不是。
话还是要从头儿说起。
上大一时,我和萍“一见钟情”,这么说也许不准确,因为我俩都是二十岁的女孩子。
别误会,我俩可不是“同志。”
萍清纯的有点儿像大一码的山口百惠,只是五官没有那么精巧,她话不多,略显木讷。
同学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目不斜视”。
女孩子在一起最爱说悄悄话,聊的最多的是男孩子。
军很快成了班里女生嘴里提到最多的男生。他的帅气碾压银幕上的所有男星。
萍约我周末去她家玩儿,她心事重重。
夜里她翻来覆去,我问她有事吗?她说她喜欢上了军。屋里没开灯,看不见她的表情。
“我想,让你帮我问问他。”
她呼吸急促,语速很慢,语气坚定。
“没问题!”
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军,到楼顶平台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儿。”
他“哎”了一声,跟着我从教室走了出来。
日落时分,教学楼楼顶宽阔的平台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静而暖。
初秋,楼顶上也有一些被风送来的落叶,踩在脚下沙沙作响。
“跟你说个事儿呗。”
我开门见山。
“啥事儿?”
军一脸懵逼,笑盈盈的,脸有点儿红。
“萍,认识吧?”
“知道,目不斜视。”
军顽皮的样子确实可爱。
我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说话。
教室里他坐在我后面。
军身高足有一米八几,站在一起,我需要“仰视”。
”她说她喜欢你。”
“我,我有女朋友了。”军的回答我一点儿不觉得奇怪。
“那,你想考虑萍吗?”我想替萍问个究竟。
“不,不行。我和女朋友在一起时间不短了。”他没有犹豫。
“好吧,我转告她。”两分钟的功夫,萍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我们是77级。班里三十几个同学,年龄可以相差一轮。上有三十岁高龄被耽误十年的老三届,下有十八岁应届高中生毕业生,还有中学毕业工作后赶上恢复高考又走进校园的。
我,萍,军,都是最后这拨儿。
军和我俩还不太一样,他初中毕业,能考上大学可想而知。
军用眼神问我“还有事儿吗?”
“没了。可,她真的喜欢你!”不知怎地,我又磨叽出这么一句。
军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端详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没再理会我。
“军说他有女友了。”我云淡风轻,一边在水房刷牙一边告诉萍。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后来听班里男生说,军的女友是他高考前在工厂的同事。女孩儿比军大几岁,人还特漂亮。军的父母不咋看好这个女孩儿。
但是军爱的固执。
这些细节反而使我对军增加了几分好感。
我喜欢运动,课余时间基本都长在运动场,篮球,排球,游泳,跑步,我样样喜欢。
军也一样,他是学校排球队的接应二传。
每天下课铃一响我就抱着篮球第一个冲到篮球场占场地。随后几个同学分两拨”打半场”,男女混搭,就图个开心。
排球队有时散的早,军也过来加入我们的混战。
“军,算我们拨儿的!”他一来,两个队先“抢人”,再抢球儿。
军人高马大身手矫健,一出手篮球场秒变他的秀场。好一个阳光少年!
我和萍退到场边负责捡球和呐喊。萍的目光追着军看,我看着她。
自从在教学楼平台上和军“私会”过,我就觉得和他的关系近了一步。
他在别人眼里只是帅,在我眼里除了帅还有一种朦胧的亲切和信任。
说不清楚。
课上,军坐我后排,近在咫尺,安静时能听到他的呼吸。
周末放学,同学们骑着自行车从长安街一路向西,陆续散去,最后就剩我们俩,没有欢歌笑语,只是默默的并排骑行。
”我到了。”到了西单路口,军就该拐弯了。
“周一见。”我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算是道别。
我知道军的永久牌自行车总停靠在宿舍楼一层的门洞里。每次回宿舍我都绕道去看他的车在不在。在或者不在,我无法左右,可我就是单纯的想知道。
关于他,我想了解更多。
萍再也没有和我提起军。我们开始回避这个话题。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军说他姥爷家在米脂,爷爷在绥德。
我和军是同一个小组的,课业,聚餐,春游,以小组为单位的活动特别多。
我愿意参加一切集体活动,只要有军在。
有次在同学家聚餐,有人提议由军主厨,要他做拿手的葱爆羊肉。
“我不爱吃羊肉”,我小声嘀咕。
“嘿,我让你从今儿往后就爱上葱爆羊肉,擒好吧,您内!”
我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大声说“好嘞,爱!”
大四毕业季,同室女生都提前撤了。我约了军帮我收拾行李。
这次只有我俩。
临近毕业那几天,我们宿舍不记得谁号召的,让花生瓜子皮铺满地,为了尽兴,不许扫。
军来的时候,地上厚厚的果壳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我们狂欢的纪念!”我先声夺人。
“真行,你们这帮懒婆姨,将来都嫁得出去吗?”他笑盈盈的逗着,拿起扫帚开始打扫。
“管它呢,甭干了。”
他不理会我,几分钟就把我们辛苦攒了一个多星期的果壳打扫干净。
宿舍里有点儿闷热,他脑门上渗出汗珠。我递他纸巾,他抬起右手用衣袖蹭了一下。
“第一次进女生宿舍就当义工。”
“活该,你爱干!”我笑他憨。
我的东西基本收拾停当,小箱子,手提包,很快被他系在自行车后架上。零碎东西挂在车把上,像周末一起骑车回家一样,只是多了一堆东西。
我觉得他像我亲哥,这是我此刻能想到的最亲密的关系,不然呢!
大学毕业后,军考取了中科院的研究生继续深造。
我成了一名教师。
我俩保持着通信联系,谈天说地,没有超越友谊的话题。
学校里要开新课,校内老师排不开。我问可以外聘吗?领导点头。我给军打了电话问要不要来兼课。他说没教过不过可以试试。
军拿到课酬那天说要请我搓一顿儿。
“知味观吧,那里的江浙菜相当地道!“军选了一家高档餐厅。
”行呀!算你有良心,以为就吃羊肉泡馍呢!”
“哈哈你不是不爱吃羊肉么?”他还记得这个。
我和军第一次单独吃饭,就像初识的情侣。
我看着他英俊如初的脸,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军突然打破沉默。
“恭喜你!”条件反射,我举起酒杯,他没有迎合,我的手僵在原地。
收回,我一饮而尽。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将近十年,我小心翼翼守护着这个秘密。只要我不说,我们就可以像亲兄妹一样在一起。
虽然我不知道如何度量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更无法确定我和萍谁更爱你。
当萍失望的转身离开时,我却偷偷把你藏进了我的心。
我别无他求,只要可以在目光所及之处看到你,感受你的存在,聆听你的气息。
我木然不知所措,脑海里闪过教学楼平台,落叶,夕阳,为萍当说客的场景,心头一片荒芜。
“爱情就是毒酒,我要把它一饮而尽。来,干杯吧,为了友谊。”我有点多了,语无伦次。
“下午还有课吗?”军问。
“友谊,能地久天长吗?”我喃喃自语。
”找个人嫁了吧!”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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