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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什么是治疗文件呢?
治疗文件是在咨询前、咨询中以及咨询后以非口述的方式用文字、影音、艺术等方式与来访者保持联结的文件的统称。
关于治疗文件的分类和示范,大家可以在本书第六章中一目了然地看到,有兴趣的伙伴还可以继续阅读Michael White和David Epston合著的《故事、知识、权力》一书,以了解更多治疗文件的实践和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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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一起来看看治疗文件都有哪些作用呢?
Martin谈到他认为撰写治疗文件可将治疗效果延伸至来访者的真实生活,并且可以在咨询结束后持续显现治疗效果。”
另一位叙事先行者Jill Freedman是这样来描述的:“有时,我们不是在一次治疗中发展一个故事,而是在多次治疗中发展多个故事,有时把一个故事多次发展也很重要,让故事更加丰厚。故事重述的方式之一是叙事文件的书写,重新讲述会谈中的重要内容,可以谈到对话中没有谈到的内容,也可以分享给其他人。有时来访者会认为,这个文件的作用值得几次咨询的价值。我自己制作文件的话,也总是想要问来访者,他们有没有想要更改或是要添加的内容。”
在和来访者的工作中,我发现有的来访者把文件拍照放在自己手机的相册或收藏里;有的复印一份,一份放在床头柜一份放在背包里随身携带;有的放在书桌上或贴在显眼的位置,绝大部分的来访者都会很慎重地保存和使用这些文件。有一次有一个来访者在结束咨询半年之后来访了一次,她主动带来了之前我们一起制作的几份文件,这些文件里有我们一起对抗问题带来的影响的策略清单,有回顾她在绝境下如果渡过和关照自己的文档,有她写给已经过世的重要他人的信件。
这些文件一直被她很小心地保存,并在旧的问题故事又来搅扰她的时候陪伴她一起进行反击,让自己的生活不被有问题的旧故事所预测,并下定决心在生命里拒绝不断重复问题故事带来的阴影。在这次咨询里,我们花了一点时间来回看这几份文件,并一起讨论这些文件可以如何帮忙她应对新的问题故事所带来的挑战。这时,文件的帮助在于治疗师可以透过治疗文件陪伴来访者再次去看隐藏在文件后面的新的身份认同、对她来说重要的价值信念、怎样可以迈向新的可能性与能支持自己的技能与特质。这样,来访者用更短的对话时间可以去理清自己内心的脉络,面对新的问题故事。
我们还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待治疗文件的作用。“绝望”和“束手无策”或者类似的词语常常在咨询初期高频率出现,比如一个在婚姻和离婚的伤害里备受煎熬的母亲带孩子来做咨询,被对前夫的“仇恨”牢牢抓住,令她在孩子眼里变得狰狞,亲子关系千疮百孔,孩子完全地失控,而她束手无策。
当咨询对话中“和孩子心心相印地在一起”这个最大的渴望浮现出来,当她去看主流的“正常的家庭”是怎样的一个标准,而这个概念和标准在如何影响她,当她看到“仇恨”是如何拿走她生命的主权以及自己期待的和孩子的关系时,她冰凉坚硬的心柔软下来,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底色和特点,自己可以去识别“仇恨”的信号,并用自己的方法脱离仇恨的控制,按下仇恨的停止键。
这是在咨询室里通过讲述被改写的问题故事,但是在咨询室以外,问题常常是强大狡猾又无孔不入的,这个妈妈的情绪很容易一点即燃。治疗文件的作用就在于在咨询对话之外让来访者可以阅读回看,反复强化,比如有的来访者会每天看治疗文件,这可以持续地帮忙来访者把人和问题分开,不被问题自动化地牵着鼻子走,可以坚持用在咨询对话中找出来的办法去实践练习,哪怕失败也保持希望和信念,并逐渐成为可以解决某类问题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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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自己最初的叙事文件实践故事。
在学习叙事治疗之初,我真的觉得治疗文件离我比较远,在高专注度的咨询对话结束之后还要留时间来给来访者写信会产生负担感。加上平时并没有写作的习惯也觉得提笔书写本身就有压力,所以即使在课程的培训练习中,找到一些写信的手感,后续也有进一步的学习或阅读,但因为并没有在实际咨询工作中尝试开始,依然没有获得新的经验。
后来有两个故事启发我开始在叙事实践中越来越多地运用叙事文件。
第一个故事是:我过去有时会跟来访者用绘画和文字梳理工作过程。大部分的情况下,如果来访者不要求带走的话,我会把原件存档,或者他们拍照或复印后带走。
有一次,有一个孩子在留学前两天来做咨询,因为马上就要远行,希望带走原件,我就自己留存了复印件。半年后他考上了心怡的大学,从国外回来见我,在这次咨询中,他提到那份文件对他的影响。
到达寄宿家庭后,他把这份文件贴在他床尾的窗户上,这样从床上坐起来时就能马上看到,可以对自己有重要的提醒,这对他的预科学习很有帮助。
后来我有特意在访谈中去跟来访者对话,了解到拍照或者复印件被再次阅读的频率大部分情况下没有原件那么高。之后我就开始把文件原件装进信封写上“某某启”比较郑重地给到来访者,逐渐地,这变成一件我和有的来访者都比较期待的事情。
第二个故事是,有一个来访者来见我的时候,背了一整背包东西,里面有初中时好朋友画给她的画,她和同学共同创造的小说章节,某一次作文老师的批改。当时,我们边翻看所有的文件边交谈,她过去的生活清晰地徐徐展现,我从未那么真切地触碰到那个时候的她,生命故事在这样的对话空间里更有被改写的机会,而她是第一作者。
后来有一次因为挂科的压力,让她产生自杀想法的时候,我们一起给她的辅导员写了一封信,那是一封她没有找到机会交出去的信,但她说,当时我们共同书写的时候,她开始感觉到希望,后来她渡过了那一段不容易的阶段,继续求学,她的背包里也多了这封被收藏的信。这封信和她背包里其他文件的区别在于,里面收藏着她和问题分离的故事,她更靠近她期待的生活和自己的故事,而这些都支持她决定让自己对“希望”这件事情保持练习,内心不被绝望霸占。当重新阅读时,这些故事就再次被讲述,成为她生命宝藏的一部分。
这两件事之后,我开始越来越多地尝试制作叙事文件,有时在来访者同意的情况下,也分享叙事文件,这会成就叙事治疗里重视的生命与生命的联结。我发现有四件事情对于叙事文件制作有帮助:
l 一个是咨询师在文件制作和递送出去后发现这对于来访者生命的贡献和对咨询进程的支持,这有可能产生更强烈的动力再去进行。比如David Epston在每次咨询都会给来访者写文件,我猜想他的这个动力可不小。
l 另一个就是越写就越熟练、越容易、越享受。这可能跟很多写作班的训练一样,秘诀就在于“写写写!”!
l 第三个是在咨询刚结束的5-10分钟之内就开始创作,那时咨询对话还鲜活地存在咨询师的脑海里,有很多的画面感,对咨询文件制作很重要的咨询记录也刚刚新鲜出炉,因此创作所需要的时间也会更短。
l 第四个是了解制作治疗文件时通常哪些是可以被记录的内容,比如
会谈里的什么部份是你想要重新述说的?是否有什么特别让你注意到或者是引发你其他想法的地方?是否有转折点或者新产生的立场和策略?是否有不该被遗忘的闪光时刻和相关的故事被讲述出来?对话中是否涉及承诺、希望、意图、价值等等?哪些部份被更鲜明、清楚地记录和强化对来访者会有益处?对话中哪些部分被记得会有帮助?
把这些部分纳入考量,就会看到文字记录的必要和契机,文字就和来访者以及咨询师的生命故事以一种很美妙有力的方式联结,在咨询过程以及咨询结束后都有可能熠熠生辉。 逐渐的,叙事文件这件事对我来说就不再是一件难以开启的事情,并且因为创造性的原因,给咨询工作能够带去一些多样性和鲜活的空气。
在文末我也附上了我自己的两个叙事文件分享给大家,供大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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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一起来看看通常谁来负责写叙事文件呢?这里大概有几种方式:咨询师、来访者、咨询师和来访者共同书写、来访者的亲友。
我个人有时很享受和来访者共同书写的时光。比如给一个天天打架的小男孩准备一个告别总是“想要打起来”俱乐部的辞职信,我在准备文字,他在那里画图案,然后我们再用电脑合成证书,那个很安静的共同创作的时刻真的很让我留恋呢!
不同的人写有怎样的差异呢?咨询师写给来访者的信件直接发给他就好;如果是由来访者或他的亲友写信就是我们带着一颗心去阅读感受;可是如果是写给来访者的其他人就一定需要很审慎地跟来访者确认内容,这个和他确认的过程也是一个故事重述的过程。
什么时候我们需要给到来访者叙事文件呢?最初是通过电子邮件(提前问,如果我跟你写信可以吗?我可以发给你的邮箱吗还是微信更好?),有时跟父母工作,如果他们的青春期的孩子拒绝来到咨询中,我们也会尝试给未蒙面的孩子写信,邀请他来到咨询对话中。
David Epston在治疗中会大量运用治疗文件。他的方式通常1个小时做治疗,30分钟做文件,下次治疗一开始,邀请来访者读出来文件,就这个文件开始第二次的治疗。特别是当访谈来到了一个转折点,或者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会一起制作一个文件,让他带回家。有时工作没有很多时间,过去通信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会给他们一点便签上写一些重要的事情。现在比较会是用发讯息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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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跟大家分享在叙事治疗的治疗文件中我个人觉得比较重要的事情:来访者有绝对的主权决定是否需要制作文件和如何制作;如果需要来访者参与文件的修改增减和确认,这样的工作时间是必须的;在文件类型和内容结构上永远期待新创意的产生,故事生生不息!
讲到这里,我会有几个问题在心里想要问大家:
l 是否有一个人你想要写信给他?
l 为什么是他呢?
l 你想要他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呢?
l 为什么这个信息让他知道对你来说是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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