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

“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

爆竹声声，春风送暖，辞旧一岁，旧符新桃。

然而“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违者罚款。禁止燃放……”黑幕中，这句话不断孤独地在空气中徘徊。

夜幕降临，丰盛的年夜饭摆上了餐桌，层层叠叠，菜肴各种诱人的色泽混杂在一起，鲜丽圆润，在灯光的照射下，盘子里似有颗颗珍珠，灵动而轻盈地滚动，让餐桌显得高雅富丽。香气氤氲在房间里，活跃在每一处，犹如高悬的瀑布，冲击在深潭中，激扬起漫天的液滴。寒冷的夜晚在饭菜浓郁的热中温暖起来。窗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黑夜，悠悠苍天，漫漫长夜，皎皎明月，盈盈星群，团聚盛会，遥远亲切，情思难灭。

屋内，大家围坐在餐桌前，低着头，敲打着手机键盘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每个人脸上反射着莹莹的光。

老人停止搓手，拍着大腿：“好了，开始吃吧。”打破了除夕夜餐前的宁静。大家这才不舍地关闭手机，放在一旁，一齐拿起酒杯，酒水中的气泡附着在杯壁上，随着酒杯的举高向上涌去，似新年的愿景，在除夕夜纷纷涌上人们的心头。杯中的酒，仿佛成了家人在餐桌上沟通的唯一桥梁，手中的杯，发出的碰撞声，成为化解尴尬的音乐。顿时家人间互相说着祝福的话，预祝着来年的一帆风顺，笑容洋溢在脸上，旧时供给灶王爷的糖全到了人们的心头。咀嚼声随着盘中菜肴的变少而小了下来，大家看着对方，熟悉而陌生。

沙发上，不断响起“红包来了”的提示音，年轻人的目光片刻不离手机，用最快的手速打开微信群里的红包，在科技接触的近距离间感受年的喜悦刺激，在低头不语的遥远心路中错失亲人的陪伴。老人紧挨在一起，看着电视上春晚的精彩，在赞美评价间，不由与老伴谈及过去的春晚，过去包进钱的饺子，过去叫花子的故事……

新年的钟声响起，却只是在耳边回响，习惯了没有花柴豆秸燃烧的火光来照亮黑黑的夜，不能在黑暗中的光明下盼着孩子成为秀才举人，望子成龙，竟也迟迟看不见烟花的璀璨、听不见爆竹的喜庆，给孩子红包的欢声笑语。黑夜悠长，寂寥难耐，传统难见，年味何求？

日复一日，时光难留，呜咽低沉，归路沉寂。打破定律的钟摆，流露出对年的惧怕，生命的辉煌到衰朽的残年，时间像流动的泉水，向前奔涌，不再回头。怀念的年，现在的人不喜欢，他们自有他们欢乐的年，传统似风雨飘摇，落红挽留不住，枯荷携带不走，人们心中的黍离之情，也在缓缓坍塌……

灯火通明处，还望传统如野草，岁岁年年，有枯更有荣。

“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