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把帽檐压得低低的。月亮看不到它的脸，只好在云里穿行。
它抬头的时候，月亮把光芒投向了它。夜的眼睛里，流溢的都是如水的温柔。
这个林子一直很黑，从来没被照耀过。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心里有一个人在说话。
“你终其一生，就是要找到你自己的神，它会照亮你。”
仿佛有道光芒，照亮了幽暗的房间，照亮了童年的那两座坟茔，让那些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的幽灵，再也无处遁形。
我曾经见过他，在高中时期的一个梦里。我看不到他的面目，但我知道他是神。他冲我微笑，我沐浴在他的笑容里，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巨大欢愉中。
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我一直在向下坠落。病痛折磨，人生灰暗，在游戏和虚无中度日。我曾经在无数次在内心发出嘶喊，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在，却不来救我于水火？
我看不到他了。他背过脸去。
我是若干年之后才知道他那次微笑的深意。我就是在救你啊。我让你下坠，体会到地狱的烈火，体会到人间的冷雨，体会到人生的种种苦，就是为了终有一日，你再一次找到我。
一次次被烈焰灼伤，一次次被自己打败，一次次摔倒，然后再一次次爬起。你终其一生，都是在找我。
我是谁？我就是你自己啊。你终其一生，都是要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神。丈量你跟我之间距离的，只有你的一个个脚印，你的一次次战斗。
你这个软弱的人啊，总是被一次次被掀翻。你这个柔韧的人，总是又一次次站起来。终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神。
三十四岁的时候，悟到这一点，于是心安理得的上路。
我知道，我会无限接近于你。路上的这八十一难，是我人生必须经历的修行。我能修成什么呢？我修不成旃檀功德佛，修不成斗战神佛，我只能修成一个进山砍柴的砍柴人，一盘棋看完，斧子已经烂完，人间已是千年。——那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去找他，而不是他来找我。
找到自己的脚印，找到自己的键盘，找到自己的导航仪。山高水长，风一程雨一程，此后余生，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提着自己的影子上路，在五更的鬼火里出发，直奔光明顶。
围攻明教的人已经散去。历史的烟尘散去。小昭已经远去。周芷若已经远去。包括赵敏，也已经远去。那些花儿，盛放在别人的院子里。我的双手空空，掬不住空空的月光，掬不住人世间的一滴泪。
明镜台上只有尘埃。不需拂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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