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刀光剑影的“禅让”
喜欢上了历史。追寻中华文明的源头,《史记》当然必须摆上案头。
开篇的《五帝本纪》记述了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的传说。而其中最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则是尧舜禹的“禅让”。
尧舜禹禅让一直是儒家备受推崇的千古美谈,后世无数帝王也一直以德兼三皇,功超五帝为目标。可以说尧舜禹禅让作为一个儒家树立的道德标杆,屹立千年。
然而,这树立起来的标杆是真有其事,还是司马迁用儒家思想勾勒出来的理想世界?
在《史记》之前,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文字中质疑乃至否定的声音并不少见。只是,《史记》的名头太大,司马迁的名声太过响亮,芸芸众生中的绝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这承载了美好愿望的故事罢了。
西晋咸宁五年,一个盗墓人在盗取魏襄王墓时发现了大量记载历史的竹简,后证实是春秋时期晋国的史官和战国时期魏国的史官合作的一部编年体史书,记录了从黄帝到魏襄王这段历史时期的重要历史事件,这些竹简出土后被命名为《竹书纪年》。
《竹书纪年》记载史实许多地方都与《史记》大相径庭,有些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反转。而尧舜禹的“禅让”,在其文字记载中,变成了子虚乌有,“不得不让”。
如《史记》记载的“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豫荐禹於天。十七年而崩。三年丧毕,禹亦乃让舜子,如舜让尧子。诸侯归之,然後禹践天子位”。就是说舜的儿子商均能力不行,舜于是推荐了禹,禹就像当年舜继位时跟尧的儿子丹朱客气一下一样,禹跟舜的儿子商均也客气了一下,但是诸侯都只服禹,禹于是只好继天子位。
而在《竹书纪年》中的记载则是“尧之末年,德衰,为舜所囚”;“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舜篡尧位,立丹朱城,俄又夺之”, “尧幽囚,舜野死”,这是不是颠覆了你的三观?原来“所谓的禅让,是不得不让”。这让史学界也迷惑了,上古时期到底有没有禅让呢?《竹书纪年》这本书记载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呢?
禅让制这个千古美谈,已经被越来越多史料证明其实是个千古骗局。东周法家的韩非子在《说难》里,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者也。”一家伙剥了禅让制的皮。明白地说,禅让是儒家的最高理想,然而也是最大谎言。
连荀子这个儒家的自己人,也在他的《荀子·正论》中毫不客气地剥下了禅让制的伪装:“夫曰尧舜禅让,是虚言也,是浅者之传,陋者之说也”。
司马迁之后,质疑反驳的声音更是甚嚣尘上。
李白的《远别离》诗里说“尧幽囚、舜野死。或云:尧幽囚,舜野死。九疑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我听说,尧不是禅位于舜的,他是被舜幽囚了起来,不得已才让位于舜的。舜也是死在荒野之外,死得不明不白。结果,他葬在九疑山内,因山中九首皆相似。娥皇和女英连她们丈夫的孤坟也找不到了。
唐代的刘知几在他所著的《史通》中引《汲冢琐语》说得更加赤裸了些:“舜放尧于平阳”,又说舜是给禹赶到苍梧而死的。
连毛主席晚年批注二十四史时,在《魏文帝被利用》一条中都写下了六个字:尧幽囚,舜野死。
历史是让人打扮的小姑娘。为了心中的理想国,司马迁也真是拼了,不管你韩非子荀子怎么说,不管多少史料都在否认禅让制,他依然在《世本》《尚书》《大戴礼记》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一把把历史中的刀光剑影抹掉,把野心阴谋抹掉,只留下他想要的亲亲为大,仁爱为重。
当然,太过远古的传说,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中间有多少水分,又有多少干货,谁又能说得清呢?
拨开云雾,往往可能又是一层迷雾。你眼中所见未必是真,你心中所守,未必是假。有时候,真,可能是一枚针,戳破了你坚信的美好,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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