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四岁这天,夏日的阳光正毫不吝啬地炙烤着七月的大地,大人们都躲进门窗关得密密实实的空调房里,只有这群身体里迸发着顽皮因子的孩子们,姿态各异地站在小院的露天操场上,好像沸腾的热度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小朋友们围成一个圆圈,安娜站在圆圈的最中央,享受着清脆的童声唱出生日歌的快乐,然后他们开始游戏,很简单的也很有趣的躲猫猫游戏。
安娜今年十六岁了。早晨被刺耳的闹钟吵醒,睁开惺忪的睡眼,窗外太阳已升得老高,妈妈走到安娜的床头,笑眯眯地说了句生日快乐。"怎么还不起来啊?"这是第二句话。安娜猛然想起暑假开始时爸妈给自己报了一个补习班,数学物理化学各两个小时,今天开课,她看了看还在呼啸的闹钟,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迟到了,赶紧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到餐厅,爸妈迅速为她切开一块生日蛋糕作为早餐,然后催促她"快去上课!"安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说道"生日还让我补课!"
“黑白配!”安娜和伙伴们围成一个圈,各自伸出右手来,有人手心向上,于是他们在第一回合便幸运地成为了躲的人,剩下的几个又经过几个回合分出了那个倒霉的找的人,游戏开始,找者操着幽怨的腔调数着“10、9、8、7......”躲者早已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隐秘的地方。安娜拉着宋榆的手,冲进小区里一方狭小的树林,两个好朋友屏息凝神,倾听找者的动静。
安娜背着斜挎包,走在隆起的土地上,低着头想着心思。安娜住得是陪读租的房子,靠近学校,补课的处所猖獗。不再是熟悉的小区,一草一木变更了形态,不过这里和安娜打小生活的院子一样,覆盖了茂密的香樟树,也有一小片树林与楼房划清界限,安娜正走进这片树林,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
安娜放开宋榆的手,脸贴在树干上,身体藏在树干后面,一双大眼紧张地盯着她们进来的方向,宋榆蹲在地上,努力把自己缩小,本来就瘦小的身躯可以很好地以草为屏障阻碍来人的视线了。有脚步声,安娜拉了宋榆蹑手蹑脚地离开原地,躲到一棵更远的树后面。
有踩在树叶上的脚步声,安娜抬起头向后看,宋榆熟悉的面孔在掩荫的树木之间一闪一闪,安娜一惊,蹑手蹑脚地离开原地。安娜和宋榆似乎是粘在一起的好姐妹,打小就在一起,如今上高中了还在一个学校,在同一个小区租了陪读的房子,只是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
脚步声又近了,安娜从树后探出头,找者尽量压低自己发出的声音,还是躲不过安娜灵敏的耳朵。安娜看见找者在前方的树林中左顾右盼,毫无头绪的样子,突然,找者的目光射向安娜所在的方向,安娜一惊,赶忙缩回脑袋,身体紧贴在树干上,踮起脚努力让自己退化成一条直线。
安娜从一棵树后探出头,宋榆像在找什么似的左顾右盼,安娜能清楚地听到她没有刻意掩饰的脚步声。突然,宋榆的目光射向安娜所在的方向,安娜一惊,赶忙缩回脑袋,少女细长的身体紧贴在树干上,成为一条完美的直线。
安娜不知道找者是否发现了自己,她决定换一个位置躲藏,可是怎么换呢?如果要拉开竖直间距向前跑,就会在很大一段距离上离开树木的遮盖,找者必然会发现自己,那就只有依照树木的延伸方向向旁边移动,拉开与找者的平行距离。她悄悄对身旁的宋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两人开始行动起来。
安娜不知道宋榆是否发现了自己,她必须要走了。如果她向前跑,就会在很大一段距离上离开树木的遮盖,宋榆必然会发现自己,那么就只有向旁边移动,再找机会溜出近在咫尺的树林的边缘。
安娜和宋榆的背紧紧贴着树干,脚下缓缓地移动,几片落叶随着她们脚的起落被慢慢嵌进泥土里。两棵树挨得很近,她们快速地掠过空隙,又贴到树干上,探头一看,找者依旧在毫无头绪地左顾右盼,看来并没有发现她们。她们继续小心翼翼地行走,渐渐靠近了树林的边缘,一座可供躲藏的楼房就在眼前,灰色的墙壁上爬满了油光发亮的爬山虎,微风吹拂下摇摇摆摆,仿佛招呼着安娜和宋榆。
安娜的背紧贴着树干,脚下缓缓地移动,几株弱不禁风的野草随着双脚的起落被压倒在泥地上。她快速地掠过两棵树之间狭小的空隙,又贴在另一棵树的树干上。刚才被压倒的小草重新挺起身子。安娜探头一看,宋榆依旧在左顾右盼,看来并没有发现她。补课所在的楼房就在眼前,房前的一排香樟树亭亭如盖,微风吹拂下叶片哗啦啦作响,风铃般的清脆声响诱惑着安娜。
“快走!别让他发现我们!”安娜小声对宋榆说,一边指点着宋榆进入楼房的道路,两人飞快地进入了安全地,笑嘻嘻地对望着。向找者的方向望去,他已经发现了一个躲藏不及的躲者,两人开始了短跑比赛,躲者渐渐体力不济,找者趁机抓住了他,于是这一轮游戏结束。
我不想让她发现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额外补课,我知道这种心态不好,但还是忍不住这样做,安娜内疚地想。当然这是学生们的普遍诟病。她飞快地走进了楼房里的教室,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她,给她找到一个座位。“你快迟到咯!”她听到走出教室门的老师对着门外的某个人讲了这句话,接着宋榆带着些许羞愧的脸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没关系的,只是场游戏罢了,总有结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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