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卢国豪同志吗？家里有几口人？”赵所长盘问道。
卢国豪教授看上去约摸六十四、五岁，他中等身材，脸色红润，身上穿的浆洗得发白的实验服还未脱掉，很显然，深夜里他仍在工作。
卢国豪对深夜的不速之客明显地表示不快，但他尽量克制自己，只是面无悦色地冷冷答道：“两个，一个就是我，还有我的小孙女兰兰，她已经睡了。”
卢国豪原以为查户口只不过是例行公事，三言两语都可以把民警搪塞过去。可是他的估计错了，赵所长不仅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反而按照罗新民的吩咐，尽量在拖延时间。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故作亲热地和老教授漫无边际地攀谈起来。
这时候，卢国豪如坐针毡，他尽量敷衍对方，心里却希望他赶快离开，可是，这位民警不知道哪里来的没完没了的废话。卢国豪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决定打开窗子说亮话，“同志，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不奉陪了，我还有工作……”他下了逐客令。
赵所长故意装胡涂，“对，对，现在大家都很忙，你瞧我忙得连过年也不能休息，你一定也有急需处理的事情。”他绕了个圈子，突然向道：“卢教授，有件事情想问一问你，不知道你知道不？”
“什么？”卢国豪冷淡地应道。
“是这么回事，有几个孩子在这一带附近失踪了，他们的父母都很着急……”赵所长一面慢条斯理地说，一面偷偷地察颜观色。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卢教授对这个暗示丝亳没有惊慌的表示，在这一瞬间，他的脸上现出明朗的笑意。
“好了，我们不必捉迷藏了，你是不是要找那几个小傻子？”
卢教授突然爽快地笑道：“你不是还有一个伙伴吗，他藏到屏风后面干嘛？还不赶快出来？！”
这番话，简直使赵大个子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及卢国豪完全摸透了他们的意图，甚至连他们的行踪早也被他识破了。
罗新民此刻确实是躲在沙发背后一道紫檀木的屏风后面，听见卢教授的声音，他同样感到吃惊。不过，他决定采取主动，先发制人，当他从屏风后面闪身而出时，劈头就向卢教授诘问道：
“教授，你隐瞒了你的人口数目，你家里不是两口人，而是六口人！”
卢教授上下打量了罗新民一番，微微一笑，“不错，我很佩服你们的侦察本领，不过你说的数目不对，不是六个，而是五个！”
“五个？！”罗新民一愣，失声叫道。
“对，五个，你们晚来了一步，有一个已经提前走了。”他不动声色地说。
罗新民顿时恍然大悟，他明白过来了。“你是说周国宝刚刚被他父亲领走了？”他问。
卢国豪淡淡一笑，答道：“算你猜对了。”
这时候，罗新民反而感到困惑不解。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因为在他的估计中，周国宝提前离开是不合情理的，但是他没有把自己的疑惑和盘托出，而是灵机一动，向卢国豪提出，请允许他们看看那三个失踪的孩子。
“当然可以，不过他们都睡了，你们只能隔着玻璃远远地瞧瞧他们。”卢国豪表示。
几分钟后，罗新民和赵所长跟随着卢教授走下了地下室。当他们通过一条曲折的楼梯，走到地下室的尽头时，卢教授打开电灯，他们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一扇很大的玻璃门跟前了。
这时，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极其奇妙的景象。隔着玻璃门，他们看见了一间很宽敞的房子，里面的摆设使人很容易联想起理发馆，因为并排的四个金属椅子和理发馆的椅子一模一样其中的三把椅子稍稍倾斜，上面各自半躺着一个熟睡的孩子，他们的脑袋上戴着一顶如同字航帽似的金属盔，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导线。卢教授按了按墙上的机关，那三把金属椅子缓缓地转动起来，一直转了三百六十度，又停在原来的位置。当椅子上的孩子正面转到玻璃门的方向时，罗新民一眼发现，他们就是寻人启事上那三个失踪的小傻子。
“请到这边来看看——”卢教授关上室内的电灯，打开了隔壁的房间。罗新民和赵所长这时宛如进入一座仪表的世界，只见室内弥漫着幽幽的蓝光，在他们的前后左右，到处是各种颜色的指示灯和闪动不息的荧光屏，轻微的机器运转的声音节奏分明地在他们耳边响动，仿佛是警告他们不要随便大声喧哗。实际上，罗新民和赵所长早已屏声敛息，室内紧张而庄严的气氛早把他们震慑住了。
卢教授好象忘记了身后的不速之客，他在仪表之间来回漫游，不时调节这个开关，拧拧那个按钮。他走到一排跳动的荧光屏前，朝屏面上不断闪现的曲线注视了很久，接着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好极了，好极了！……”这样足足过了十来分钟，大概是猛然想起还有客人在场，卢教授突然大步走来，向呆若木鸡的两名公安人员说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请到上面去坐坐吧。”
刊登于1981年《科幻海洋》第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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