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篇文章与政治无关,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忘记他们。
请不要忘记:70多年前,曾经有十万年轻人,为了现在的中国,战死他乡,终生流落异域,连回国的权利都没有!
请不要忘记: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一句抱怨,至死保留中国国籍,默默忍受异国底层的人生!
今天要讲的是中国远征军的故事。
提到中国远征军,首先要感谢一个人——记者孙春龙,是他首先发现了这一群静静待在960多万平方米外的异域、已经被遗忘的老兵。
当时有个国民党老兵知道孙春龙来自北京,情绪激动地指着他说:“你说我们不抗日,你去国殇墓园看看我们的弟兄们是怎么死的!”
国殇墓园位于云南边陲小城腾冲。1944年,中国远征军收复腾冲,衣不蔽体的腾冲人民欢天喜回到家乡,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故园一片焦土,数千名中国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残垣断壁上。老百姓们忍住悲伤,为这些将士建立起这座公墓。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中国远征军的故事渐渐才浮出水面。
最精锐的雄心出征,却换来英国的草菅人命
要讲远征军的故事,得先从一条公路说起。
自1937年侵华战争全面爆发,连接缅甸和中国滇西地区的滇缅公路成了这片963万平方公里土地唯一的补给线。
当时有个估计,如果滇缅公路被切断,中国国内的战略物资储备,顶多只能撑3个月!
日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从1942年就没日没夜地轰炸滇缅公路,企图切断中国最后的命脉。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于是当时的国民政府不惜动用最好的部队,远赴缅甸去跟日本人拼命。
看看远征军这支队伍强悍到什么程度:
大部分军官都受过高等教育,留学归来或大学毕业;
唯一机械化部队,拥有当时中国所有的重型武器;
战斗力最强,拥有两位从没打过败仗的师长。
可以说,这10万人哪怕放到现在也是中流砥柱!
1942年3月,10万远征军从中国边境畹町出境,畹町好多市民自发欢送。老兵刘桂英回忆说:“老百姓的那种热情催人泪下,把整个中国打鬼子的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不到一年,又是在这里,哭着看自己战士的遗体从前线运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英国。
知道中国军队入驻缅甸,英国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的:如果缅甸沦陷,宁愿交给日本人,也不给中国人。他们担心自己在缅甸的殖民统治会受到中国威胁。
这就是英国人的胸襟!他们一直找借口各种拖延中国军队的入缅时间,连装备补给的正常需求也不支持!一直拖到后来,眼看缅甸保不住了,才紧急请求中国军队来同古支援。
当戴安澜师长率领200师孤军深入1500多公里来到同古和英军会晤后,发现他们是一问摇头三不知:战略计划不知、日军动向不知、中国军队食宿安排不知!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说好的一起守卫同古,英国人趁中日厮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静悄悄撤退了,就这样让两万日军包围九千中国军人!
如果这都不算无耻,那怎么样才算?!
九千对两万!200师没有任何重型武器、没有任何补给、没有任何空中火力,而日军不仅掌握了制空权,还每天不停地朝200师投燃烧弹、毒气弹……每天、每天,要知道同古保卫战打了整整12天。
打到最后,戴安澜师长脸色铁青在掩体来回踱步,然后猛地坐下开始写遗书,并交代师长战死,参谋长代之,参谋长战死,团长代之……
当时很多日本人以为是一个白俄将军在指挥中国军队作战,因为戴安澜长得很高大,又很勇敢,经常出现在前线指挥所,日本人觉得这风格不太像中国军官。
最终,同古保卫战以中国远征军撤退为告终。
战后日本承认,同古是他们在缅甸打的第一场最煎熬的战役。日军进入同古后,师团长渡边正夫下令掩埋所有牺牲的中国官兵遗体,并立了墓碑,刻下:支那勇士之墓。
最悬殊的兵力对比 ,却选择了最错误的惨退野人山
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面对的是日本56师团,外号“丛林恶魔”。这支队伍很快占领了缅甸近2/3的领土,再往前一步就到印度。
56师团也是9·18事变和南京大屠杀的制造者。加上美国、英国和蒋介石的多头指挥,在前线的远征军命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
当1万日军占领密支那,拥有6万远征军的杜聿明慌了,被前两次失败挫败信心的他,选择了世界军事史上最困难的一条撤退路线——野人山。
野人山,缅甸当地人叫它“魔鬼出没的地方”,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密密麻麻的树叶,连阳光都无法透进。
老兵刘桂英是走出野人山唯一幸存的中国女兵,她说大部队进野人山,重型武器带不走,伤兵也带不走,只好和伤兵们说:你们想个法子自己处理吧。
伤兵们说:那就留点汽油给我们吧。
然后,1000多名伤兵,集体自焚。
后面所与人经过伤兵自焚的大棚,全都跪在地上磕头大哭,包括杜聿明。
事实证明,杜聿明对野人山的情况完全估计错误。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有毒的植物和害虫却成群结队,朝手无寸铁的远征军袭来。
蚊子成群结队,有飞蛾那么大。吸血的蚂蟥无缝,可以钻进人的眼睛里、肾脏里,直至把人吸干!
雪上加霜的是,大部队刚进野人山不久,就迎来雨季。大雨小雨不断,引起山洪暴发,有时候整个班的士兵都被冲走。
饥饿、大雨、传染病,人只要得了急性疟疾,3天就死。加上白蚁侵蚀,数小时就变成一堆白骨。一死就是一堆!
就这样,6万人在这个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原始森林,走了整整4个月!
时隔多年,老兵朱锡纯仍清晰记得战友李国良死前为云南大学读书的女朋友写的一首诗:“联军屡北断归途,投笔从戎志未。革裹尸还犹自愧,流亡何语谓班侯。”
“我们的战士,现在连骨头都找不到了……而我呢,得了个民族英雄勋章……用他们的骨头换成的黄金,叫我怎么不痛心!”
泪点低慎戳▼
远征军老兵回首野人山失声痛哭_腾讯视频
而戴安澜也是在这次掩护英军撤退的作战中,腹部中弹。士兵们舍不得让他客死异乡,抬着他的遗体在缅甸的荒山野岭走了一个月。
6万人走进野人山,最后出来的,只有8000人。
最神勇的师团 ,却被当作逃兵要求缴械
在进入野人山之前,孙立人师长紧要关头顶撞杜聿明,带着自己的38师突围撤退到印度。
和杜聿明死忠于蒋介石不同,孙立人更重视士兵们的生命。他宁愿自己冒极大的政治风险,也不愿意让部队作无谓牺牲。
孙立人毕业于清华大学,随后在美国维吉尼亚军校深造,他为人随和不端架子,经常蹲在地上和士兵一起吃饭,而且是自己去盛饭,从不劳烦勤务兵。没想到印度的英国守军看到中国远征军的第一句话是:想进印度可以,但你们得缴械。
缴械是什么意思?把中国军队当作降兵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不久前在仁安羌,英军一个装甲师被日本包围了,全队断水两天,向孙立人求救。孙立人二话不说,向英军表示:连我在内哪怕打剩最后一人,也一定把贵军救出来!
最后,中国远征军只用了800多人,就打退了8000多名日本士兵,救下全体英军。
现在英军居然要缴远征军的械?!
孙立人也是二话不说,直接整装队伍,准备向印度守军发起进攻。幸亏这时,被孙立人救下的装甲师师长赶到做和事佬,才化解了一场冲突。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当时远征军的处境。
其实放眼整个国际社会,当时看得起中国的国家几乎没有。英国人和日本人,谁说他们内心对中国人的鄙夷不是一样的呢?
是孙立人等远征军将士代表中国让全世界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民族,在进行着抗日的战争。
1943年,蒋介石发表讲话“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号召大后方的青年加入远征军。很多青年学子投笔从戎,光西南联大就有800多人报名,参与缅甸的大反攻。
反攻之前,所有青年新兵在印度蓝姆伽集训,和老兵一起参加美国现代化军事训练。
美国训练官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动作接受程度,老兵不如新兵。比如卧倒这个简单的动作,新兵是果断地趴下,而老兵都习惯性把手里的枪调整一下姿势再趴下。
因为那个时候中国的武器极其宝贵,所以,那个时候的中国士兵都把武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美国将军史迪威感叹道:“一贯吃苦耐劳的中国人,一旦拥有最好的装备,接受最新的思想,就能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士兵。”
最天时地利的反攻 ,却演变成丛林绞肉机
1944年1月,中、美、英三国开始联合进行缅北大反攻。
这个时候,中国远征军已经补充了高质量的新鲜血液、美国提供全世界最先进的武器协助、英国也下定决心抗日到底。
按理说天时地利,大反攻应该势如破竹吧?
并不。
中国远征军和日本方面在密支那就进入了绞肉的状态,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美国方面的瞎指挥。
当时,中国远征军不是由中国人指挥,而是由美国人指挥。史迪威连续委派的两个指挥官,完全没有任何实战经验,也不考虑敌我实力对比,只一味要中国军队强攻。
这样下来,中国远征军每天死伤惨重,却毫无进展。
不仅如此,美国还要治中国远征军一个“消极作战”的罪名,要军法处置。远征军愤怒了,一直闹到史迪威和孙立人那里,才得到公正解决。
另一个原因,是日本人的殊死抵抗。
比如光复腾冲那场战役,日本人凭借坚硬的城墙死守到底。打到最后,中国远征军的连长、排长全部阵亡,由团长、营长亲自带头冲锋。
好不容易攻入城内,迎接远征军的是日本人已经经营两年的防御工事。
现在很多人知道斯大林格勒巷战,却很少知道腾冲也是巷战,这场战役以每天推进几米来计算,真实版的绝地求生——中国军队一个房间一个屋子去和日本人争夺,比如一楼是远征军,二楼是日本兵;这间屋子是远征军,隔壁就是日本兵。
另一场战役——松山血战,日军按照永久性作战需要在松山修筑了防御工事,非常错综复杂,甚至连坦克都能在地底下开进开出。
转眼到了6月雨季,到处山洪暴发,战士们只能天天待在无处遮拦的战壕里淋雨,连伤员也运不走,只能眼睁睁等死。
当时指挥松山战役的李弥说,打了20年战,松山战役是他一生中最难的战役。
往往是中国远征军发起冲锋,刚上坡冒个头就被日军360度无死角的机枪扫射一空。蒋介石急了,命令远征军无论如何也要在“9·18”纪念日前拿下松山,听完这个命令,营长对秘书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上去看看吧。”
然后不到一分钟,就有士兵跑回来说:“营长中弹了!”
在敌人火力如此密集坚固的情况下,中国军队就是靠这样一级逼一级、一级逼一级出死力的方式,惨胜。
松山战役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呢?是美军测量出日军松山上所有堡垒的位置,然后由远征军悄悄挖地道去炸,才打赢了这场战役。
就这样,73年前的今天,日本终于投降。
最对得起国家的英雄 ,却如鸿毛般在异国消逝
日本投降后,紧跟着国共内战爆发,很多远征军不愿意回国打内战留在了缅甸,没想到与家人一别就是永诀。
而人们,似乎也忘记了他们。
1960年代,由于某些政治原因,缅甸政府铲平了中国远征军在缅甸的所有墓地。
1970年代,日本远征军后代来到缅甸,为他们的父辈以及800多匹战马建起了墓碑。
其实,远征军每一次血战过后,孙立人将军都会为阵亡将士立碑,并留下士兵守墓,但是这些士兵再也没有能够回返故国。
缅甸当地人说:下雨的时候,这里经常能听到打仗的声音,能听到很多人在喊,还有枪炮的声音。那是你们中国人,他们的灵魂没有得到安息……
在孙立人被软禁的33年里,每年都向远征军士兵上香。然而,无人知晓。比如李华生,12岁就参军,老伴去世后独自住在一间不通电的小茅屋里。他说,这个地方离战场近。
杨建达是密支那的一个老兵:他坚持不加入缅籍,哪怕在生活上会有诸多不便,哪怕平时只能依靠摆地摊赚点生活费。他教给儿子的只有一首歌——《松花江上》,2011年去世。
另一个生活在缅甸生活底层的远征军老兵是李锡全,湖南人,和家人失联已经70年之久。记者采访他的时候看到他随身携带的中国地图册,湖南那一页已经被翻得破烂。
回国后,孙春龙开始发起“跪求让老兵回家”的筹款,当时有键盘侠酸溜溜地吐槽,这值得“跪求”吗?
孙春龙回答:值!
终于,在孙春龙的帮助下,2009年9位散落在缅甸各地的老兵,重新踏上畹町桥,回到了阔别70年的祖国。
这其中包括李锡全,老人家来到妈妈的墓碑前,喃喃自语:“妈妈我回来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两年后,孙春龙在微博上发起“为远征老兵完成一个心愿”的活动,他咨询了很多老兵,没有一个人提出物质上的享受,所有人都说:为国家抗日是应该的,中国人都会这么做,不要再增加政府的负担。
近年来随着对正面抗日战场的历史纪录片、电视剧、电影等推广,越来越多人开始了解那段无人知晓的故事。
但我们永远不知道,在这之前,又有多少远征军老兵,就这样静静死在异国他乡,死在穷乡僻壤,临终前可能身边连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
而今天的我们,拿着千万片酬贡献面瘫演技、签阴阳合同掠夺自私的利益、用异烟肼毒狗还沾沾自喜、造假疫苗视生命如草芥的时候,可曾想过,曾有这样一群青年,他们为了今天的我们过上好日子而浴血奋战,一辈子都在忍受最不公平的待遇,却从没忘却最初的信念!
2008年,老兵杨伯方去世,享年90岁。他曾写过一个自传,里面提到的最大的愿望,就是戴着军功勋章,列队走过天安门广场。
他生前还说过这么一段话,当有记者问他有没有怨过,他这样回答▼
转眼73年过去了,请不要忘记他们。
老兵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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