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青山绿水埋忠骨，留得赞誉在人间
第70章：剥丝抽茧迷团解，历史真相难还原
在王闻道平反的第三天宋天瑞的秘书用小车将朱敏怡接到了市教育局，朱敏怡因为丈夫彻底平反又夺回了房子，精神看上去比前些天好了许多。书记办公室里就宋天瑞一个人，待朱敏怡坐下后他开门见山地问：“朱老师，今天请你来，我是想了解一下你儿子王晓晗失踪的情况，你先喝点水，慢慢地说。”
朱敏怡把王晓晗在修造厂遭汤捍卫一伙诬陷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包括当时公安局的定案。
宋天瑞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头。等朱敏怡讲完后他问：“朱老师，你说王晓晗是从关押他的四楼跳到树上逃走的？”
“这是他们单位专案组的人说的，真实情况是咋回事我一直都不清楚。”
“这么说王晓晗他有武功？”
“是，他六周岁开始学武，是白氏武功的第六代传人。”
宋天瑞心里说：“嗨，这不就对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孙家宝的照片递给朱敏怡说：“朱老师，请你看看这几张照片。”
作为他政工成就的得意见证，孙大保成为英雄后的照片他特意留了几张。有工作的，有学习的，有在先进工作者年终表彰大会上发言的。他很佩服厂宣传科小赵的抓拍本事，他拍照的孙家宝表情各异：工作的严肃认真，学习的神情专注，会场上讲用的轻松愉快；而且大多是右侧画面，看到脸上长疤的正面照很少。
朱敏怡接过照片一看神色立刻激动起来，不禁脱口说出：“这是我家晓晗呐！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他现在在哪儿？”
“你没有看错？再仔细看看。”
朱敏怡犹豫起来，寻思了片刻嚅嗫道：“嗯，也许不是，宋局长，这是谁呀！”
“这是齐市江东机械厂的孙家宝。”
“啊。”
朱敏怡失望地一声轻叹，却不惊讶。这一连串的表情变化使作了几十年政工干部的宋天瑞确信朱敏怡肯定知道孙大保的存在。那么结论只有一种可能，即，王晓晗和孙大保是同胞兄弟，是王闻道和朱敏怡的儿子。孙成文两口子他是熟悉的，孙大保的长相和他俩相去甚远，和王闻道朱敏怡夫妇倒有几分相像。这是他想了一晚上得出的结论。
“朱老师，谈谈吧，你儿子王晓晗是不是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这的确是家里的一个秘密。由于她家住的是独门独院的苏联房，平时又不跟四邻往来，所以王晓晗是抱养的一事无人知晓，（孙玉英问她的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因为王晓晗长得像回民诈她）家里也从未提起过。宋局长怎么会知道？他既然问起这事就说明他知道。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啊，对了，是前几天他看到了王晓晗的照片。
这回可不是因为她不会撒谎，是不得不承认：“是，宋局长，王晓晗是有一个孪生兄弟。”
“这个孩子你们是不是送给了孙木匠？”
“是，是送给了他。”
“你们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他到十三中做木匠活时和王闻道认识的。”
“朱老师，王晓晗知道他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吗？”
“啊，他不知道，绝对不知道！这事除了闻道和我谁都不知道。”
宋天瑞又问：“那你们闲说话时提起过孙家吗？我是指当着王晓晗的面提起过吗？”
“没有，我们从来不谈论他，他也从来没来过我家，自打给了他孩子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啊，对了，六二年在省劳模会上王闻道说碰到过他，他也是省劳模嘛。因为此前闻道一直以为他姓文，那次劳模会才知道他姓孙，闻道觉得有意思还把这事写在了日记里。”
“那本日记还在吗？”
“在。”
宋天瑞想了想说：“我早就知道你家的那套苏联房，听说不但有客厅阁楼还带个大院套？嗯，现在就送你回去，我也去看看。”
汽车停在了河沟街108号，宋天瑞吩咐司机道：“你将车调头在这等我一会儿，”说罢随朱敏怡进了院。他大致将房子里外看了看，称赞道：“这房子真不错，有四十年了吧？”
“整五十年了。”
在沙发上落座后宋天瑞开始说正题：“朱老师，方才你说的那本日记可以找出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
宋天瑞拿起那本带有黄山图片的日记本，除了六二年关于孙成文的那篇看得仔细以外其余的也就是翻了翻。他放下日记本问：“这本日记王晓晗看过吗？”
“看过，他爸去世后这本日记就放在他的床头，他经常翻看。”
“王晓晗失踪后公安局来你家调查时没看到这本日记吗？”
“他们来过两回，第一次是让我说家里的所有社会关系，他们记的倒是挺细连闻道解放后有联系的同学都问了。第二次来是问我要家里的信件，我告诉他们家里所有的书信都让红卫兵抄家给搜走了，可能还在十三中学校。”
“他们没问有没有日记？”
“问了，晓晗有两本，都给他们看了，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那，这本呢？”
“这本没有，因为这上面都是闻道记他自己的事，我觉得没必要拿给他们看。”
宋天瑞说：“噢，是这样。那，朱老师，王晓晗是跟谁学的武功？白氏第六代传人是怎么回事？”
听完了朱敏怡的讲述，宋天瑞忽然想起，在审看为王闻道平反的报告里有一份南坡小学关于白淑贞是“花贞节”的外调材料。他感慨道：“当年看到揭发王老师的匿名信我心里也有怀疑，是啊，这个孩子的大姨是怎么回事？人长得漂亮又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生活？她图什么？现在明白了，她不但是“花贞节”(他顺嘴说出），还是白氏武功的第五代传人，她是想守着徒弟过一辈子嘛。”
听了宋书记的话，朱敏怡默然。她知道，宋天瑞也和其他领导一样总是用功利思想去推断别人的行为，他们不相信世上有超越阶级像花一样纯洁的刻骨铭心的爱！
最后宋天瑞问：“朱老师，还有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就是当初你们为啥要拆对将一个孩子送人呢？”
对于这个问题朱敏怡显然是不愿意回答，她看了看宋局长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王闻道和白淑贞的像片，好像是在征求他俩的意见。宋天瑞见她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就说：“如果不好说就算了，朱老师，我也就是随便问问，实在没有别的意思。”
朱敏怡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宋书记，我说了你可得保密！绝对不能说出去。因为，嗯，因为这俩孩子不是我生的，当年他们的亲生父母不幸都死了，这事我一直没告诉王晓晗，连我那三个姑娘都不知道。”
宋天瑞又是一惊：“怎么？他俩不是你们的孩子？”
“是啊，这两个孩子是别人放到我家的。”
“怎么回事？”
于是朱敏怡便将当初如何收养王晓晗的过程详细地讲了一遍。
宋天瑞听罢大惊，方才惊讶是表现在脸上，这回震惊是惊在心里，他问道：“你说他俩的母亲叫葛安娜？”
“啊，是啊。”
“有俄罗斯血统？”
“是，孩子的姥爷是俄国人，我猜想葛安娜的父亲就是葛维利。”
“他丈夫是谁？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当时王闻道问过那个俄国人，他说葛安娜的丈夫没有固定工作，是个懂俄语的掮客，叫方向。这个人在孩子出生前好像是被长春国民党当局枪毙了，说是犯了什么重大的刑事案，葛维利是从长春的朋友哪儿得到的确切消息。
“孩子的父亲叫方向？”
“是啊。”
“这么多年了亏你还记得。”
“我哪有那么好记性，是闻道办啥事都认真，孩子的父母没留下任何遗物，当时就将他俩的出生日期和父亲母亲的名字记在了日记本上。”
“这日记上也没有哇？”
“啊，在另一本日记上。”
“你找出来我看看。”
“啊，让红卫兵给搜走了。”这句假话她来得倒是挺快。
宋天瑞激动了：这么多年的遗憾，这么多年的自责，这么多年的愧疚今天总算是有了结果。虽然这个只有他自己还记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可他每每想起还是会感到不安，觉得没有完成组织上交给他的任务，对不起老上级、老战友，也对不起烈士的两个孤儿。没成想老方的两个儿子不但没有出国还跟自己有着这么密切的关系！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秀春烈士的遗孤找到了，他就在自己的身边。王晓晗失踪的那天晚上，齐山屯市发生了孙大保救人案。现在可以肯定救人的那个孙大保正是王晓晗，而真正的孙大保的确是在后山泡子溺水身亡了。一切疑惑都解开了，一切令人惊异的转变现在想起来都是那么的合理，总之一切都真像大白了。
然而令他惊奇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王晓晗三个父亲的，知晓这个秘密的，只有他宋天瑞一个人！而他跟这三个父亲又都是那么的熟悉！
看到宋天瑞目视前方，两眼发直老半天不言语，朱敏怡诧异道：“宋主任，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啊，朱老师，我在想这两个孩子。”
“宋主任，看来你对这个孙家宝很熟悉呀？能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吗？”
“朱老师，六九年后我调到了齐市江东机械厂工作，孙家宝和他父亲就是那个厂的职工。我跟他们都很熟悉。孙家宝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一个月前我去齐市办事，还抽时间去了一趟孙家。他父亲孙成文去年退休了，他奶奶奔九十了身体还挺硬朗。”
“那他现在怎么样？”
“啊，我没见到他，他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齐市电工学院当老师。去年恢复高考后他考上了清华的研究生，年初又通过了留学美国的研究生考试，现在他人已经在美国了。”
朱敏怡眼湿润了：“咳，两个孩子终于有一个出息了，我们的晓晗如果还在的话也能考上大学，也能考上研究生。”
宋天瑞安慰道：“朱老师，我想你儿子王晓晗应该还在人世，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他的消息。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希望你保重身体，不要太难过。我回去了，有事想着给我打电话。”
宋天瑞坐在车里沉思，他明知道现在在大洋彼岸的孙家宝就是王晓晗可他不能告诉朱老师，一旦真相大白会发生一连串什么样后果？
通过朱敏怡的讲述，一个鲜活的王晓晗呈现在宋天瑞的面前。现在他清楚了：王晓晗在逃亡途中一定是想寻求父亲故人的帮助，故乘坐开往齐市的火车，下车后又坐九路汽车准备去找孙成文。在汽车上他听错了站名，误将榆树林听成了柳树林而提前一站下了车。下车没多一会儿他便遇到了猞猁一伙流氓劫持俞老师，跟流氓打斗受伤昏迷后他被送到了医院。由于清醒后不能开口说话，所以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是在走投无路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在得知孙大保已经死亡后（毋庸置疑，孙成文一定将孙大保的死亡通知书给他看了）成为孙家宝的；他为了不让亲人难过只身出逃，出逃途中意外地救了小俞老师并打死了流氓杀人犯成为英雄；他成全了孙成文一家，成功地为社会树立了一个后进变先进的典型。
还用向有关部门说明真相揭破这个秘密吗？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人们经常说：还历史真相，还历史真相。但是所有的历史真相都需要还吗？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宋朝的潘仁美好多人都认定他是杀害杨七郎的大奸臣，其实历史真相他非但不是奸臣而且还是个忠臣；为了名利抛妻灭子的陈世美被万人唾骂，但历史真相却完全不是这样，事实上他也是个好人。类似的历史真相还有好多好多……
一些历史真相还是不还原的好。
下一章：宋天瑞回忆往事，王晓晗身世大白
网友评论
这部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都不是简单的概念化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典型人物！这是一部通过王晓晗一家的遭遇变故来表现社会的从建国前到文革后期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