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冷暴力在校园中更为常见。”
文 | 于友友
01
我的高中同学阿真，是班上的纪律班长。高大魁梧，嗓门大，可能老师选他作为班长，为的就是用他的气势震慑住我们。
阿真喜欢打篮球，第四节下课铃声一响，他总是第一个抱球出去抢占篮球场，中午再踩着上课铃回到教室。打篮球的男生都觉得有阿真在，中午保准有打球的地方。
阿真185的个子，体重200多斤，汗腺发达。打篮球出汗自然也是常事，午睡时分教室里就会散发一些不和谐的气味。
久而久之同学们都发现这是阿真身上的，阿真自己也知道，每次他都称自己热，吩咐靠窗的同学把窗户打开。同学们会在私底下议论阿真，还把这个味道调侃为“体香”。
自习课老师不在，阿真作为纪律班长会坐在讲台上，主持纪律。底下总会有窃窃私语声，阿真指着正在说话的男同学，大喊一声，
你在下面说什么呢？
那个男同学大惊失色，语出惊人地说了句，
没什么，就是觉得教室里味太大了。讲台下嬉笑声连绵不绝。
阿真即使跟我们的关系已经薄到透明，他依然能成为我们饭桌上的谈资。吃饭之余，我们会在一起讨论阿真的缺点，抓着他“体香”这件事不放，打闹时，也总有人拿这件事作为调侃。总说，你再跟我闹我让阿真用腋下夹你头。
毕业的时候，阿真把我们从通讯录里全部删除了。
02
另外一个高中同学，阿美，她门牙有些凸显，嘴总是闭不上。有的人在高中时代专注于学习，疲于梳妆打扮，阿美就是，她总是蓬头垢面的。
我们是后组建而成的班级，分班前我就听说过阿美这一人物。她有轻度抑郁症，在高一的时候，她坐在教室的阳台边上，一度想跳楼，这件事在整个年级传得沸沸扬扬。
阿美是生物课代表，我跟她往日里没什么仇怨，她对我也挺宽容的。我回家后不写作业，收练习册期间，我都会从她收上来的练习册中挑一本抄。她每次都等我抄完再交上去，尽力维护我身上“好学生”标签带来的自尊。
班上有个男生小雷，天生爱作死，口无遮拦，爱开别人的玩笑，也不管自己和别人的关系如何。阿美从他身边走过，他就跟阿美开玩笑，阿美没有搭理他。
小雷说，怎么了？是因为太漂亮了，所以这么高冷，都不搭理我。
阿美说，小雷，我知道我情绪不稳定，你再说我容易犯病。
学生时代大部分的恶都是临时起意的，可能只是图一时的刺激和爽快。
小雷放声大笑，他的笑声彻底羞辱到阿美。只见阿美不管不顾桌子上书是谁的，她用胳膊竭力地一挥，教材、练习册、卷纸相继落地。她狠狠地用脚跺着地面，发泄着她内心难以抑制的怒火，
最后她跑到教室的一隅，蹲下来痛哭流涕。班上的人都去哄她。
阿美有一件事惊艳过我。联欢会当天，她在教室的中央，跳了一支民族舞。
03
小善是我的初中同学，自然卷，矮矮的，长得有几分像树懒，有点萌。
开学第一天的英语课上，英语老师让每一竖排的学生站起来，读黑板上的单词。小善坐在第一排，轮到他读单词的时候。他缓慢地从座位上站起，对着英语老师微笑。
英语老师和他眼神交流长达三秒钟，老师似乎顿悟到了什么，她示意小善坐下，让第二排的同学站起来读单词。
这件事一下就让小善成为话题的中心，成为同学们议论的焦点。
小善是不是哑巴？
还是他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后来我们才知道到小善其实是有自闭症，也了解到一些与他有关的信息。小善的爸爸是学校食堂的厨子，他爸爸为了让他享受正常同龄人应有的教育，去跟校长求情，没有送小善去特殊学校，让小善在他身边念书，他也能照顾得到。
上午第四节课伊始，小善手中就一直攥着饭票，等到下课，他第一个飞速地冲出教室。学校食堂有五个窗口，五种套餐，小善除了吃盖饭，还会去他爸爸负责的5号餐口取一份炸香肠。
学校很宽松，饭菜既可以在食堂吃，也可以端回教室。很少有人陪小善吃饭，他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角落里。某日，我坐到他的旁边，可能我以前对他观察不够细致，
走进我才发现他有着一双，同龄人很少有的双眼，明澈发亮，如同乡下一池盈盈欲滴的清澈的泉水。
他愉悦地把手中的香肠与我分享，我也分一部分丸子给他。我似乎是第一次听他说话，他害羞地跟我说了句：“谢谢。”
04
微博上总有一些大V转发一些校园欺凌的视频，激起网民的愤怒，网民纷纷在下面留言要人肉欺凌者。这种暴力是大家能一目了然的，可校园里存在最多的其实是冷暴力。
这种冷暴力表现为语言的嘲讽、故意忽视、躲避、冷漠、轻视、疏远和漠不关心。年少的偏见会把每个人身上的特殊性放大，当任何人的行为与集体行为不一致，他就会被当做“特殊人群”被排斥。
当一群不爱学习的人中间有个努力学习的人，他会被排斥。极度的胖、矮、美、丑的人，也会被排斥。
语言最有趣的地方是，当它用于夸奖和赞美通常会显得空洞、乏力，用于谩骂和诋毁却显得深刻、刺骨。而这些无情的言语，犹如锋利的匕首，刺痛着受害着的心灵。
在《阿甘正传》里，儿时的阿甘因为先天缺陷，依靠着脚架行走，一群坏孩子骑车追打他。他拖着沉重的脚架艰难地跑着，眼看坏孩子要追上他，他竟然奇迹般地脱离脚架，学会了奔跑。
可现实生活中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诋毁和嘲讽，在受害者身上都能转化为前行的动力。
学会接受别人的与众不同，才是我们读书意义之所在。
05
故事还没有讲完。高中同学聚会上，提起阿真，听说阿真去某个学校当了体育老师。也对，阿真那么喜欢打篮球，体育老师挺适合他的。
前几天刷朋友圈，看到班上一个很开朗的女同学和阿美的合照。她们一起去了科学宫，还去参观了大帅府，阿美在照片里笑靥如花，她们也成了好闺蜜。
至于小善，我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只希望他依然能拥有一双明亮的双眼，天真、纯洁地望着这个世界。
哪怕有什么肮脏的东西，哪怕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他也一定看不见。
文 | 于友友
他们都会在我们看不见的日子里，
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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