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水之殇（3） 阿呆，请守护她
“你说的……就是这女娃？”
一身黑色的斗篷，头顶黑色的斗笠，背上一个巨大的银色剑鞘，在月光下发出耀眼的蓝光。
“独自一人破了那落月迷阵，还不足以证明？”钟馗反问道，“你倒是快把她放下来。”
“若不是你给的项链，这女娃怕是连迷阵长啥样都见不到。”黑衣人应声把他臂弯中的小满放置到地上，就是手法有些粗鲁。
“可也改变不了她成功破解了迷阵的事实啊——轻点，伤到她怎么办？”
“哼，好在我还没忘了我的御剑术，夜里乌漆嘛黑的，稍有不慎这女娃早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数落我？”
钟馗闻言，沉默了半晌，“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让我情不自禁想去测试她的可能性……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没有错……”钟馗抚摸着昏迷中的小满的额头，语气难得轻柔。
“你不会把她当做小藏了吧？”
“不觉得她们很像么？我觉得小藏让我寻找的人，就是她了……”
“一群无可救药的疯子……”黑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无论是你，还是那耍猴的，要执着于这种宿命论到什么时候？”黑衣人不屑地转身离去，留下钟馗一人看护着小满。
“自以为是局外人，却不知自己早已身处其中……”钟馗笑道，不知自己这句话有没有被他听进去。
钟馗拿起在小满手中发出莹莹蓝光的冥灵月枝，感叹道：“冥灵月枝，神农氏当年为了找寻它花费了多少心血，结果竟被一个小女孩如此轻易地找到，就是小藏也......不知他们见到此情此景会作何感想——”
“冥灵月枝，得其一，可治百病，解百毒，护一人以长生；得其二者，可治家国，平乱世，退万魔；得其三者，可得飞升之法以位列仙班。”钟馗嘴里念叨着，把身上的另一株冥灵月枝一并交付于小满手中。
冥灵月枝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化作一团光融入了小满的体内。
“治家国，平乱世，退万魔吗——或许我让你走上了一条艰险之路，但希望你不要怪罪我。这个世界已经十分脆弱，魔族入侵之日掐指可数，人界急需一位英雄来领导万民，那人不是赵匡胤，也不是刚玉，更不是我，是你啊——”
“希望是你啊——”钟馗看着那轮月光，陷入了沉思。
“这样就行了吧，小藏——我这......算是完成了你的嘱托了吧……”钟馗绿色的眸中不禁落下了几滴晶莹的泪，那是思念故人的泪，那是完成遗愿的泪，那是——寂寞的泪。
“你以为你是在拯救世界么？你不过是在自我安慰，把一个无辜的女娃硬塞进你们的宿命论中，给你们从长久的失败中一个解脱的理由……”一直端坐于崖边的黑衣人默默看着钟馗，无情地嘲笑道，眼里尽是冷漠。
“或许你说的没错，我只是在推卸责任……可是如今木已成舟，命运即将开始运转，这不是你我之流可以力挽狂澜的。你会出现在这里，也从不会是偶然......”
“去你的命运，我是为了丫头过来的，而且，仅凭一句虚无缥缈的命运你就要毁了这女娃的一生么……退魔之路凶险无比，你和小藏作为顶级的驱魔师都难以贯彻始终，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冥灵月枝并非凡物，想必会有各种势力为此招引来杀伐之乱......”
“所以我希望是你陪在她身边，护她成长，直到成为一位可堪重任的英雄......”
“我可没兴趣参与你们的宿命游戏”，黑衣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来打断钟馗的话，“野火道也好，议会也罢，都是一群疯子......不过是一群妄议命理的狂徒！不过——我对砻还是挺感兴趣的......当年汇集你们俩人之力也只是将之封印的魔族之长究竟实力几何......”
“而且——”黑衣人看向钟馗，“你也感觉到了吧，西方有股奇怪的源力正朝这边逼近，人界本就混乱不堪，魔族虎视眈眈，如今连西方的势力都要涉足这片土地，这时代，真是个最糟糕的时代——”
“也是——最容易破釜沉舟、绝处逢生的时代！”钟馗的身体发出了淡淡的绿光，渐渐变得透明，从双脚开始化作无数微尘散去。
“终于，连你也要走了么......”黑衣人毫无波澜的眼里居然闪过几分阴郁。
“嗯，我要回小藏身边了......百年，太久了...太久了......”钟馗长吁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压挤心中的一块巨石。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唯有你，能助她完成使命——”
看着钟馗化作荧光在空中飘散，黑衣人隐忍的泪终于也忍不住了。直到那光消失，黑衣人转而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满，“就这样的女娃，真能做到你们都做不到的事么......落月幻境，确实，能独自一人破除远古夏后氏的结界，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你是一位真正的大海之子呢——”
突然，小满的衣服抖了一抖，黑衣人从她衣服内拿出了一颗奇异的蛋。
“这是......原来如此——”黑衣人把蛋放在了小满手中，“我本无意参与到你的人生中，但当我听说你竟然为了救那丫头不顾自身安危涉足险境，单是这点我就十分感激你！那孩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或许也会做出改变吧，那是我永远无法做到的——”
“愿大海守护着你，渔村的小姑娘，至少让我来见证你此后不再平凡的一生吧——”
小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村里的大人们找了她一天一夜，最终在勾魂崖下的海滩发现了她。据说林婶看到小满昏倒在地上，差点也被吓昏过去，满是皱纹的脸上沾满了惊慌的泪。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小满只知道她在床上醒来后身边围满了村里的大人们和她的朋友们，之后便是各种责怪，但数落到最后都是心疼。看着周围彻夜未眠的大人们哭得像个孩子，那个平日里严厉得让小满害怕的老村长，此时也是泪流满面，小满既觉得愧疚，更是觉得无比幸福。
能出生在这里，真的是老天爷爷赐予我的最好的礼物。
大人们寒暄过后便离开了，纷纷表示要回去补眠，小满下床一一鞠躬表示自己的感谢。回到床边时，小满才发现自己的床边放置了一个奇怪的蛋，询问了正好前来送饭的林婶，才得知这个蛋被发现时就一直躺在小满的怀里。
“这是海鸥蛋吧——”小满盯着这颗有着奇怪花纹的蛋，不确定地说道。
“你林爸爸说了，他想把这蛋煮了给你补补身子，结果你猜怎么着？煮不透，也砸不碎，还把你林爸爸祖传的锤子都给弄折了，你说神奇不神奇！一定是这个蛋，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小满听了哈哈大笑。看着小满这么精神，一直神经紧绷的林婶终于放下心来。
小满吃了饭，才回想起自己寻找冥灵月枝的事情，那神秘的落月奇境，自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还有人对自己说话，这都是梦么？
冥灵月枝，到底在哪——
突然小满的胸口发出了耀眼的蓝光，只见一团光缓缓从小满身体穿出，化作一捆药草，出现在小满的手中，吓得林婶差点叫出声。
“林妈妈，这个！这是冥灵月枝！钟馗法师说的，能救小慧的药！”小满惊喜地大喊大叫，又着实把听得云里雾里的林婶吓了一跳，还不等询问小满详情，小满就飞奔着跑出门。
看着小满离去的身影，林婶心事重重。“难道，即使我们做了这么多，还是阻止不了命运么——夏后大人......”
“张叔张婶，你们看，这是钟馗法师说的冥灵月枝，小慧有救了！”小满推开张慧家的门，直朝失神的张夫妇说到。
张夫妇一听说小满手中就是冥灵月枝，空洞的眼里仿佛充满了光。张婶马上把小满手中的药草熬成汤，喂了张慧几口，刚才还憔悴瘦弱的面容顿时红润了起来，呼吸声也渐渐平缓，冰冷的双手渐渐回温，那温度穿过小满紧张颤抖的手心，直达小满的灵魂。
不一会，张慧便醒了过来，小满和张夫妇高兴地抱在了一团。听说小慧醒了过来，刚要入睡的村里人又都聚了过来。一天之内发生了俩件好事，村里人都乐开了花，纷纷表示要举行庆典祝贺两位小福星。
村里人听张夫妇喜形于色地说，是小满按照钟馗法师的指引前往寻找传说中的圣草”冥灵月枝“，这才救了小慧一命。正当村民们纷纷自责自己不该把如此重担压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时，但在听到小满正是从落月峰上获得的仙草，村里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那是从未所谓的沉寂。
“小满，你真的是从落月峰找到这仙草的？”村长恢复平日的严厉脸色，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眼前有些害怕的小女孩。
“是......”小满怯怯地躲在林婶的身后，探出头回答道。
又是一阵沉默。
“终究还是逃不掉么......”看着身后的村民们，看着他们坦然的神情，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满读不懂这郁闷的氛围，只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大家生气了，小满低着头，准备好接受大人们的责罚。
林婶摸了摸小满的头，安慰道：“你救了小慧，你做了好事，你没做错任何事，抬起头来！不是说了么？海之子从不低头！”
小满闻言抬起头，林婶的笑容让小满感到放心。大人们也纷纷安慰小满，夸赞她的善良和勇敢。
村长让大家回去准备下夜晚的庆典，大人们就此散了。
一直在屋内的小慧拉着小满进了房间，“听说是你救了我，还送了我贝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小满握紧了小慧的手，“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间不说谢谢！就像我有困难你会帮助我一样，你有再大的困难我也一定会帮你！一直一直。”
小慧的震惊在眼里一闪而过，而后又恢复平日的沉稳模样：“嗯，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们都是好朋友！”
和小慧道别后，疲惫的小满回到家，还不等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床边的蛋就发出了阵阵“噗嗤”的声音。小满循声望去，发现蛋体出现了一条又一条裂缝。
小满惊喜极了，看着蛋一点一点破碎，直到里面的小生灵出现在小满的视野中。
那是一只海鸥，白白净净的，脸上有着奇怪的花纹。
海鸥睁开它豆粒大小的黑色眼睛，紧盯着它面前的小主人，不断地发出“呆，呆”的声音。
小满捧起这只刚出生的小海鸥，开心地转起了圈，笑得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
“你一直‘呆呆’地叫呢，那就叫你阿呆好了，你好，阿呆！”
阿呆像是回应她的呼唤，更加起劲地叫唤起来，逗得小满哈哈大笑。
那一天，小满成功克服了幻境拿到了冥灵月枝；将夙愿寄托于友人和小满的钟馗得到解脱，消逝于人间；小慧吃下仙草成功死里逃生；小满的身边多了一只名为“阿呆”的宠物海鸥......
那一天，庆典持续到深夜，大家都玩得尽兴，醉酒的大人们躺倒在地上，还醒着的大人们吆喝着划拳，小满抱着阿呆和孩子们在妈妈们的身边酣然入睡，喧闹的渔村终是沉入了漫漫长夜里。
那一年，小满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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