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水之殇（2） 落月幻境
第二天，小满戴上了钟馗赠送的护身符，小满虽然觉得钟馗法师的样子和声音都很怪，但却意外地给人一种安全感。如往常一样出门，背着竹篓的她格外惹人注目，但人们也只会想到她这是想做什么好玩的事情。
本来走向落月峰的小满忽然想到什么，又折返到张慧家，看着张夫妇呆坐在门口，愁容满面，小满揪心不已，她丝毫想不到这是之前还开小满玩笑的人。
张夫妇看到小满，脸上硬是堆出了笑容，“抱歉啊小满，慧儿她……有点不舒服，不能陪你玩了……”说着说着，泪水便占据了他们仨人的脸庞。
“张叔叔，这些贝壳送给小慧，希望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小满明白了，为什么她会想来到小慧家。那是给她自己的承诺，也是让自己下定了决心，必须找到那仙草，必须找到……为了小慧，为了张夫妇，也是为了自己！
将贝壳递给张叔后，小满又鞠了一躬，之后转身径直跑向了落月峰。
十二渊山，包括落月峰、勾魂崖、遮天峰等十二座山峰，其中落月峰作为其主峰，位于村子的西边，很大程度上就是这座山隔绝了村子与外界的联系。它的地形复杂多变，山间架设着几条惊险骇人的天梯栈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修建这栈道而魂葬山间呢；高耸入云的山峰座座相连离天不到一尺，善于高飞的候鸟都难以飞越；山峰周围还有激浪排空迂回曲折的危河险川，瀑布飞泻，水石相击像万壑鸣雷一般；枯松老枝倒挂倚贴在山中绝壁之间，山崖石道难以攀登。
这地方除了重阳节，其他时候都没什么人来，还听大人们说有野狼，猛虎，“天空晴，避虎狼；夜迷茫，阴蛇藏”这是大人们常说的话，小满心里打了个哆嗦，虎狼之于小满而言毫无概念，但恐惧正是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感知。
要不要告诉大人们一起来寻找呢……小满也是万分纠结，告诉大人们可能会帮她一起找，也可能不会让她来了，那样的话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小满握紧了手中的小铲子，呼了口气，赶走心中的焦虑，迈步走上了那崎岖的山道。
山道崎岖不平小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实际情况却还是远远超出小满的预期。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怪石嶙峋，黄沙覆盖了光秃秃的丘壑，别说枯树，就是杂草也不见一蔟，时不时擦过脸颊的山风也夹杂着空气被烤熟一般的燥热，一生注定与海作伴的人儿，其宿敌大概就是这面容枯燥得毫无生气的荒山了吧。
小满四处张望着，生怕漏了一个角落，在稀松的泥土上来回翻挖，可就这么挖了一个上午，却仍不见一丝草根。太阳像个熔炉一样炙烤着大地，山风完全不见了，干燥的空气让小满有些喘不过气，小满不禁有些气馁，豆大的汗珠纷纷从她红彤彤的脸蛋上滚落。
钟馗法师说过，仙草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本来就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小满想着，又鼓起干劲，今天挖不到，就明天挖，一直挖下去总能找到的！小满按了按已经敲响警钟的肚子，又埋头开始挖了起来。
可是小慧等得到那时候吗？
果然还是叫大人一起帮忙比较好吧，我一个人怎么能挖遍这座山呢……不，就是叫全村人来也不一定能挖遍吧……小满看着头顶那刺入天空的山头，眼泪不争气地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就这么认输了么小满？小慧现在还在家里痛苦着，张夫妇此刻也痛不欲生，你只受到这点挫折就要放弃了么？小慧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么？张夫妇不也像父母一样疼爱着你么？你受了他们这么多恩惠难道觉得心安理得么？刺骨的诘问让小满内心郁结万分。
我还想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笑容啊——
小满忽然像发现了什么，猛然跑向崖边朝下一看，居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身处云端之上。周边不知不觉已被云团围绕。
明明只有山头徜徉在这片白色的海洋，如今自己竟也处于云海之中。小满有些难以置信，擦了擦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后，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她行程不过半日，按以往大人们上山的经历，能行至半山腰已是侥幸。如今却……
小满怀揣着不安与好奇，继续朝山头进发。不仅是自己位置变了，小满还发现，周围的风景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山石开始变得规律而工整，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态，有门状，柱状，更有的像俯身谦卑的人，就像做错事被大人责骂的孩童，这些石头都像是有人刻意雕饰过一样；刚才崎岖难行的山道变得平整，黄色的泥土被黑紫色的泥土替代，开始出现了棱角分明的石阶；虽然仍是不见一丛杂草，但那时不时吹来的山风给小满的感觉已经有如春风拂面般惬意，燥热的空气荡然无存，皮肤有如被冰凉的海水触碰一般清爽。
但还不等小满沉浸在这奇妙的云海山景中，周围更剧烈的变化硬是将小满拉回了现实。刚才还如火炉般灼热耀眼的太阳现在却成了一个黑色的盘子，幽蓝色的光像缎带一般环绕着黑盘子不停地飘动，好似一位正在跳大神的祭司。白天与黑夜如同轮盘的两端相互置换，星与云不断交替着如同挥舞着火把忽明忽暗。
如果说这诡异的星象和自然还不够令小满感到害怕，那出现在小满身侧的那巨大无比的月亮无疑让小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无力。月亮上的一个个坑洞都清晰无比，白色的光好似一件衣服披在那些坑洼上，整个月亮好似一颗眼球，紧紧地盯着这位误闯奇境的少女。
小满被吓得摔倒在地上，这是在小时候那次差点溺亡海底的经历之后，小满第二次直面恐惧本身。月亮的威严好似深海的水压一般让小满喘不过气，手脚止不住地颤抖，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在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后，小满才缓过了一口气。虽然仍不敢直面那硕大的月亮，但小满已适应了周边诡异的环境。
这已经是山顶了啊，小满暗自说道。跟大人们说的完全不一样啊，这地方好阴森，好可怕……小满完全无法思考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冥灵月枝，月光，星空……这里这么奇怪的地方，仙草生长在这里也不足为奇了吧。
小满重新拿起铲子在地面上翻找起来，然而她只敢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寻找。
现在是什么时候？晚上？可是蓝天还在远方不断移动，像个好动的顽童。
我离开多久了？大人们不会在找我吧？林妈妈一定会骂我的吧。我好想她。
好害怕…这里好可怕…好想回去……
可是小慧呢？我还要找到仙草，我要救她…….
可是那月亮一直在看着我，这里好可怕，好可怕......
“你是大海的女儿，大海从不畏惧，所向披靡，大海包容一切，众生平等”
“大海，正是冒险本身啊！”
脑海中突然浮现的是林妈妈的话语，那是海之子的故事。
海厄将至，海之子伫立于此，直至黎明
她不带桂冠，高贵如星辰
她爱民如子，她视死如归
大海操持于手，繁星藏于眼中
敬畏她，崇拜她，爱戴她
她是长夜的灯火，黎明的雏笛
她是抵御灾厄的城墙，是破邪除恶的利剑
大海赋予她荣耀
我将生命奉献于她
直至那海的尽头
那是海之子力排万难，拯救海民于海难之中的故事。莫大的勇气充盈在小满的心口，小满吟诵着海之子的歌谣，一步步向月亮靠近，那如碧蓝之海的眼睛此刻正直视着只属于她的冒险。
“大海从不畏惧，海之子还从不畏惧！”
突然，一个巨大的光斑在月亮表面不停的闪耀，那正是冥灵月枝发出的光。
那肯定就是冥灵月枝！有了它，小慧就有救了！
小满一鼓作气，卯足了劲冲向月亮。旅程的尽头就在眼前，身体变得十分轻盈，即使明知前面是悬崖，小满还是奋不顾身地跳了出去。
如果是你指引我前来的话，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小满极力向那月亮伸出手，但却丝毫没有缩短与它的距离。
眼看着那月亮越来越远，云海好似涡流一般急速穿过身体，耳边萦绕着空气摩擦的轰鸣声，皮肤像被钢丝束缚一般的剧痛，让小满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正从山顶上不断坠落。
终是没能触碰到。
我错了么......
我要死了么……
林妈妈，小慧，大家......我舍不得啊......
对不起...对不起......
夺眶而出的泪，化作了星星，闪耀在空中。
你赢了，凡人——
意识即将消失之际，小满听到了某个声音，那是谁，好熟悉......
不，海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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