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走后,留下张仁和张飞面面相觑,张仁把张飞的绳子解了,见他面目全黑,心中是又气又怜,想想这些年的委屈和隐忍,在富人区忍气吞声,处处矮人一等,巴结这个,恭维那个,本指望自己的儿子能通过仕举飞上枝头变成人中龙凤,却不曾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想着,不由得悲从中来,委屈、愤慨以及惋惜等诸多情绪一股脑地袭上心头,两行浊泪默默地从脸上滑下。
张飞见状,连忙伏身跪下,凄然说道:“父亲,孩儿不孝,惹您这般担忧难过。我回去再求求那卢植,让他答应再收我为徒。”
张仁见张飞如此孝顺,心下大慰,伸手把他扶起,摸了摸他的胡须,但感扎手无比,再看看他的脸,此时黑色已慢慢消去,越来越白皙,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也罢,也罢。”他说道,“不要去找什么卢植了,他既然把你赶出来,就决不会再收你,他们的那个圈子针扎不进,水泼不进,体制内不是那么好进的,你随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完,他领着张飞来到后院西厢南边的一间房子前,张飞知道,这是他家常年落锁的房间,张仁从未让他们进去过,神秘异常,这里面倒底有什么,张飞一直都无从知晓。
张仁掏出钥匙,打开房间锁,门吱吜一声开了,顿时一股阵年灰土的味道扑鼻而来,里面光线很暗,初时什么也看不清,慢慢地,等张飞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后,他发现这房间里堆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一张大大的八仙桌置在中间,桌外是一些已经坏掉了的长短高矮不一的凳子,再往外是一些己经锈掉了的耒耙犁等农具。八仙桌上赫然放着两把菜刀,玄黑色,想必是精铁所制,令人称奇的是,这两把刀不类那些锈迹斑斑的农具,它们一点生锈的痕迹都没有。
张仁走到八仙桌前,指着两把刀问张飞道:“你看看这刀上有啥玄机?”
张飞近前,怒睁虎目,紧盯着那刀看了看,发现这刀上印着“杀猪张”三个小字。“杀猪张?这是什么意思?”张飞不解问道。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你还未出生,我们张家世代以杀猪为业,传到我这一辈,大概是八辈了,在涿州城,可以没有人知道郡主是谁?但说起我们杀猪张的名号,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到此处时,张仁的脸上显得神采奕奕,颇为自豪,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猛然,他又脸色一沉道:“只可惜,我们张家虽然杀猪很厉害,但是却一直被别人看不起,杀猪张虽然名头很响,但说到底,也还是个杀猪的,即使我们张家己经积累了很多财富,没办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能说上话的,说话管用的都是那些读书人。只可惜,我张家以杀猪为业,历来不重视精神文明建设,读书人少,读出名堂的更少,鉴于此,这些年来,我才一直假装自己是个文化人,隐姓埋名,对外人不再提起杀猪之事,也一直督促你用心读书,以求进阶,可惜啊!可惜。”说完张仁一声长叹。
听完张仁讲完这些话,张飞更加羞得无地自容,他现在才明白老爹为了家族的荣誉,竟至苦心至此,自己一时冲动,竟把张仁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实在是惜哉痛哉。
张仁见他面露愧色,又哀叹说道:“唉,时也,命也,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虽说卢植是个老混蛋,可是也该你这命里吃不了哪碗饭,你终究还是做不了文人,不过也好,看眼下时局动乱,不出几年恐怕要天下大变,到时候建功立业者未必就是文人,想那樊哙,一个屠狗之辈,不也封土列侯?”张仁侃侃而谈一番话,不知道是在宽慰他的儿子,还是自己。
张飞倒是一脸认真,把张仁的话全都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他不曾想到张仁如此豁达,虽然平素对他十分严格,但一见自己求仕无望,倒也十分坦然。
“儿啊!”张仁继续说道,“你还是复操旧业,学学杀猪吧!杀猪张威名赫赫,也不是盖的,你让开一下,我给你露两手。”说完便脱了外衣,把内衣的袖子往上捊了捋,摆正八仙桌,操起了桌子上的两把刀,演练了起来。
张飞让开,站在一旁静静地看。但见张仁双手持刀向外一翻,双刃在他手中犹如展翅的雄鹰,震翅欲翔,慢慢地,他双手打开,把刀横着推了出去,犹如展开一卷珍贵的卷轴。接着又猛地反扣一回,双刃上下半叠在一起,犹如急雨骤歇,狂风勿止,“啪啪啪啪”,他把双刃上下碰撞拍打,发出新年炮仗般的声音。接着,他把左刀舍了,左手在空中平捋,仿佛抚摸一块平滑的裘衣,右手持刀,在左手下平平削过,水平至极,如果那刀能留下痕迹的话,张飞心想,那一定是条平平的直线。这样子连削数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低,但每次都是异常地平,仿佛用线标过一样,削完后,他左手又拿起刀,双刃齐齐剁下,上下交替,虽然离桌面还有寸许,但每次都像是落在一个平面上一样,张飞仿佛都听见了那嗒嗒嗒嗒的剁肉声。“剁完肉”后,张仁把刀齐齐一插,插进了八仙桌面上,张目细看,发现双刀入木尺寸、角度高度一致,仿佛重影一般。
“高啊!高啊!”张飞看完不由得啧啧称赞,再看张仁,脸不红心不跳,从容放下双袖,穿上上衣,整个动作优雅闲适,比课堂之上的卢植还要洒脱。
呸呸呸,张飞心想,这个时候还去想卢植作甚?
“怎么样?”张仁对着满脸崇拜的张飞说道。
“还是那句话,高啊!高,古有庖丁解牛,今有张公杀猪啊!”
“哈哈哈哈!”张仁笑道,“你小子平时语讷,没想到这时却学会了油嘴滑舌。”
张飞不去争辩,而是径直问道:“爹,我能跟你学一学这杀猪吗?”
张仁突然脸色一沉,显得异样庄重:“我教不了你,我也不会教你,你要学,可以自己去学,这两把刀”,他指着桌子上的两把刀说,“就留给你吧!你虽然读书没了出路,但总得有个糊口的营生不是?”说完,他一撇袖走了,后花园的花开得正浓,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去赋诗去了。
第二天,张仁把张飞叫到身边,同时也叫来了他的二姨太和张飞的二弟张羽,不知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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