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9日 23:25
狭窄的空间中，光线昏暗，嘀嗒的水声入耳，听起来压抑、绝望，令人窒息、不安。
我双手拄在洗脸池的两侧，望着镜中的自己。那笑容僵硬，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曾经的我想不明白人在又哭又笑时，是怎样的心境。而现在，我依然搞不清楚这种情感。
镜中的自己，擦干了眼泪，收起了笑容。瞳孔深邃透露着坚毅，嘴角下撇代表着冷酷。高耸的眉骨，让这张脸轮廓清晰，坚挺的鼻梁，让这张脸棱角分明。虽然几近不惑之年，但这张脸依然很吸引人。
可是，在镜子中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张脸，而是这张脸的上空浮现的两个红色数字——3和9。
对，39。这是我的年龄。
身旁传来一阵轻巧并且有节奏的敲门声。
“乘客您好，飞机即将爬升，会遭遇气流颠簸，请您抓紧身边的可扶靠物，防止摔倒。谢谢您的合作！”
我打开了门，门外身着制服的空姐仰着头向我微笑，左边脸颊上的酒窝似乎在向我招手，两只眼睛眯成两段月牙般的形状，看起来就像一只在微笑的狐狸。她的头上也有红色的数字——28。这是她的年龄。但如果我不知道，我一定会以为她只有18，因为她的皮肤真得很好。
我回头看向机舱，座位上都是满眼的红色数字。我可以轻易的看到我所见到的任何人的年龄。就在这架飞机上，我获得了这种奇怪的超能力。
但是，关于我所想说的故事，可不是从登上这艘航班开始的。
十一个小时前......
2018年4月19日 12:15
“怎么样？都办完了吗？”
“都处理完了。”
“那个老女人没缠着你？”
“没有。她全程都很平静。”
“那你现在可以过来陪我了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好闷啊！”
“嗯。我12点50的飞机，飞到法兰克福大概13个小时。应该是北京时间早上两点多落地，当地时间差不多是晚上8点。晚上10点前应该能够到你那。”
“这么说，我睡觉前就能见到你啦！”
“如果你不提前睡着的话，我想是的。”
“么么！老公，我爱你。”
”好了！我要上飞机了。“
“嗯嗯，知道啦！我今天不会睡着，在家里等你。老公，再见！”
“再见！”我挂上了电话。不远处，一队乘客在通道前排队，广播中提醒去法兰克福的乘客到17号入口处等待。我忽然发觉，曾经经常听到的“我在家里等你”的这句话的声音被替换成了更有朝气的声音。我站起了身......
“知道吗？今天是近一百年里，太阳黑子最为活跃的一天，并且会在下午两点达到顶峰......”
我转头向身后望去，一个戴着像酒瓶底一样厚眼镜的小个子男人，正坐在座位上，手里捧着一本科学杂志跟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很瘦的男人侃侃而谈。
2018年4月19日 13:50
我坐在座位皱着眉头，由于没订到商务舱，只能委屈在经济舱的座椅之中。想着有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我有些打怵。
此刻，飞机已经爬升到合适的飞行高度，我看了下手表，13点52分。座椅的狭窄让我有些局促，我尝试放空思想，思绪却将我带回到了刚才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小个子男人身上。
“每次太阳黑子频繁活跃时期，总会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记得他说今天太阳黑子活跃期的顶峰是在下午两点，也就是几分钟之后。我倒很期待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但很快，我就嘲笑起自己的幼稚。如果真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我希望是空姐可以给我分配一个商务舱的位置。
正当我被这个古怪的想法所困惑，忽然感到飞机一阵颠簸，窗外那明亮的天空有一瞬间陷入黑暗。我的耳朵被一阵尖锐的嗡鸣声刺激，耳朵里刺痛，我能感到我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但是，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飞机恢复了正常行驶，窗外依旧阳光明媚，那刺耳的噪音早已不知所踪，仿佛刚才的情况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若没有广播中空姐在为刚刚因气流而导致飞机发生颠簸的情况而道歉的播报，我仿佛以为我在那一瞬间产生了幻觉。
我用右手简单捏起我鼻梁上的睛明穴。可当再次睁开眼睛时，我有些惊讶。视线范围内，浮现出一片红色的符号。由于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惊讶，我不由轻呼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伴随着周围乘客奇怪和不满的眼光，一位空姐疾步来到我的身前。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请您坐下，避免因飞行途中的颠簸而摔倒！”
面前的空姐向我微笑，两只眼睛成一对月牙形状，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友善并且正在微笑的狐狸。
而在这一对月牙形状的眼睛上空，悬浮着两个红色的数字。2和8。我像机舱中望去，忽然发现每个人的头上都有一串数字。
“先生？有什么问题吗？”正当我在思考这些数字的含义时，思绪再一次被打断。只不过这个声音很甜美，没有引起我任何的反感。
我木讷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第一次坐飞机，刚才遇到气流，有点紧张吧！没事！坐下歇一会儿就好了！”我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看着我说道。我注意到她的头上同样悬浮着两个数字——4和1。虽然我现在还被这些奇怪的数字所困惑，但听到身旁这个女人大大咧咧的声音，却让我瞬间安心下来。她的声音让我有种熟悉的记忆。
“没有什么问题。可能是刚才的颠簸让我有些紧张。”我冲空姐摆了摆手，安静地坐下。
“感谢您配合我们的工作。有什么需要，请您按上方的呼叫按钮。祝您旅途愉快！”
“等一下！”
“嗯？先生还有什么需要？”
“你是28岁吗？”
我能看到空姐瞳孔中的伸缩起伏，伴随着轻微的惊讶，她冲我点了点头。
“好了。没事了，谢谢。”
2018年4月19日 16:30
机舱内的一小部分乘客正在窃窃私语，因为在这个密闭的空间中，有一个男人可以准确地猜出陌生人的年龄。但大多数人并不因为这种能力而大惊小怪，有一半的人认为这只不过是流传在魔术界的一种把戏，而另一半的人会认为这是心理学研究方面的技能。
我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显然没有两个小时之前的那种紧张感。现在我更好奇的是，我是怎么获得能看到别人年龄的这种能力的。
那个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状，像一只微笑的狐狸样子的空姐又一次从我面前经过，我发现她每次迎面走过来时，都会在偷偷瞧我，偶尔我俩视线相交，她并不会刻意回避，而是直接对我报以礼貌的微笑。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她笑起来很媚人，那对弯弯的月牙一定很擅长魅惑她的追求者。
而这对月牙让我想起了王薇儿，她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并且相同的28岁年龄。此刻的王薇儿，正在法兰克福的家中等我。
三年前，我对王薇儿初识的印象，便是停留在那一对月牙上。
我就职于一家大型的钻石采购公司，公司在南非、塞拉利昂都有钻石的开采权，所以作为大中华区代表的我，经常会与一些分销商进行商业往来，也就是在一场洽谈会议中，我第一次见到作为分销商代表助理的王薇儿。
初识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只不过那张笑眼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来，随着业务上的深入往来，我有一段时间频繁地和王薇儿见面，并且熟识起来，我能感觉到我们彼此互有好感，只不过她更主动。
我的脑中依稀浮现出一张画面，炎热的午后，阳光刺眼，拉上百叶窗帘的办公室中，一个男人坐在电脑前，两只手正在飞快地敲击键盘。而他的对面是一个女生，两只手拄着腮帮子，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似乎，男人终于觉得很不自在，发话了。
“怎么了？”
女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却依旧微笑地看着男人，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只顽皮的小狐狸。男人皱了皱眉，低下头继续敲击键盘。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已经结婚了。”男人紧盯屏幕，双手依旧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从嘴里蹦出一句。
“我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又没问你结没结婚。”
键盘上顿挫的节奏加快了，似乎男人有些紧张。
“喜欢成熟的？”
男人没有回答。
“喜欢性感的？”
男人依旧没有回答。
“喜欢......撒娇的？”
键盘上的双手忽然停顿了两秒，随后又有节奏地响起来。
女生的眼中射出光彩，笑嘻嘻地凑到男人面前。阳光从百叶窗缝中射进来，照在离男人近在咫尺的女生脸上，将她的洁白无瑕衬托的像绸缎一样。两只弯弯的月牙挂在脸上，嘴角的媚笑，让女生更显妩媚。
“那我撒个娇，你喜欢我，好不好？”声音甜美带着嘲弄，却又透露着一丝顽皮。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关于那天后来的记忆，好像是以一个湿润的吻作为结束。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我和王薇儿的关系快速升温。
我俩第一次去看了深夜场的电影。记得那天我去接她，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典雅大方。我俩依偎在影院的最后一排，但彼此却都无法进入电影的剧情。十指相扣，耳鬓厮磨。影片进行到一半，我俩情不自已，拥吻在一处。
她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抓起我的手，将其引导至她的裙下，顺着她紧实的大腿抚摸至根处。我忽然惊讶地发现她的两腿之间竟然没有任何衣物的遮挡，女性最私密之处空空如也。我感觉她在我的耳边吹气。她是故意的，瞬间我被挑逗起了情欲。
她用手来告诉我应该怎样对她进行爱抚。她的牙齿在轻轻撕咬我的耳朵，呻吟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片刻之后，电影的剧情达到高潮，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一阵颤抖。两分钟以后，王薇儿瘫倒在我的怀中。
虽然将近夏日，但午夜后的风还是很凉，我开车疾驰在空旷的路上，车内狼藉，贴身的衣物随意散落在车中的每个角落。王薇儿的手从车的后排座位伸过来，缠绕在坐在驾驶座的我的脖子上。
“她漂亮吗？”
“年轻的时候还不错。”
“跟我比呢？”
“没有你漂亮。”从后视镜中，我看到王薇儿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她多大？”
“比我大两岁。”
“哦？你喜欢比你大的女人。”
“我喜欢她照顾我的感觉。”
“你这是找了一个妈吧？”我能听出王薇儿话中的讥讽。
“她让我感觉很踏实。”
“哼！你不是告诉我说，你俩在家已经很少交流，日子过得很无趣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确实说过这句话。我想着要辩解什么，但王薇儿的语气突然又变得柔软。
“你应该找一个小的，爱撒娇的，像我这样的。”我能感觉到王薇儿说完这句话后，她缠在我脖子上的两条手臂，变得更紧了。
“而且你和她不一直也没有孩子吗？我可以帮你生一个呀，而且......”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随时，都可以。”我感到右耳一阵酥麻，王薇儿舌尖摩挲着我的耳垂，我能感觉到她灵魂深处的热度。
车停了下来......
一阵小小的鼾声将我的注意力又拉回到现实，坐在我旁边座位的中年妇女似乎睡得很死。而她头顶上悬浮的红色数字41，很扎眼，让我很难不注意到。
她，也41岁，并且睡觉的时候也会发出轻微的鼾声。或许那种拥有大大咧咧声音的人，睡觉都会打鼾吧。
很奇怪，即将要开始新生活的我，在这个时候居然想起了我的前妻。
图书馆里，一个男生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她的对面，一个长相清秀的女生正趴在桌上望着他。男生打了个哈欠，看来有些累了。
“吃点东西吧！我给你做的。”
女生拿出两个精致的饭盒，摆在男生面前。
“这两个都是你的。”女生冲着男生微笑，眼神中的温柔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男生打开了右手边的饭盒，里面都是水果。有香蕉、草莓，西瓜......香蕉的皮被剥掉，用刀切成一段段。草莓上面的绿色早已经被摘除，被切成一块块，安静地躺在饭盒里。西瓜是方方正正的红色，被剔除了瓜皮，可以发现里面的西瓜子也都被一粒粒地挑出来。
“水果是饭后吃的。”
“我不喜欢吃水果，跟你说多少遍了，下次别给我准备这个了。”
“看你最近准备考研太累了，想让你多补充些营养。”
“随便吧！新单位怎么样？”
“还可以，工资比之前翻了一倍。老公，你安心准备考研，这段期间我养你。”
男生抬起了头，望向女生，突然笑了。“你不吃亏，以后我会养你一辈子。”
“那我可等着咯！”女生也笑了。
我坐在机舱的座椅中，摇了摇头，望向窗外。我居然还会记得这么琐碎的事情。后来，我真的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但工作的繁忙，让我和她聚少离多，两个人渐渐很少说话。有时候，我感觉生活的无聊乏味。我和她渐渐缺少共同的话题，晚上躺在床上，我会有孤独的感觉。我们曾想通过要个孩子，来改善这种单调，可一直没有成功。六年前的某天，她拿着一张化验单，告诉我她在医院查出了不孕体质。
2018年4月19日 22:50
还有3个小时，我就会到达法兰克福。不过在那之前，我坐的飞机要在芬兰的赫尔辛基中转。我旁边过道中，陆陆续续有人流涌过，每个人的头上都悬浮着红色的年龄。
当将要下机的最后一位乘客从我身边经过时，我的思绪忽然被点燃了。最后那位乘客是一个孩子，深褐色的头发，满脸的雀斑。欧洲的孩子虽然长得很高，但是那个孩子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不过他头上悬浮的红色数字，居然显示的是6和7。67岁？
好奇怪！可我确信我并没有看错。
2018年4月19日 23:15
飞机再次平稳升空。
“嗨！朋友！我可以跟你换个座位吗？”
我抬起了头，一个金发的欧洲老男人朝我微笑，他的中文很流利。
他指着前面第三排的座椅，对我说：“我的座位就在那里。”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中年女人露出欣喜的神色：“老孔，你来啦！”
我转头望向她。这个欧洲老男人有一个中国的人姓，而这个中年女人似乎跟他很熟。
“实在不好意思！这位是我丈夫，他是梅赛德斯的工程师，这段时间一直在芬兰出差。我们的女儿在法兰克福留学，最近我们闲下来了，所以约好今天订一趟航班，想过去陪她......”
还没等她说完，我便礼貌地站起身，冲两人微笑，示意面前的这个叫老孔的老男人坐下来。
他露出友好的微笑，向我道谢。头上悬浮的一对红色数字随着他礼貌地点头而抖动不停。是数字5和9。
“老哥，看来，你快退休了？”
“是啊！”
“59岁？”
从他的神情我能够看出，他对我准确地猜出他的年龄感到惊讶。但随即，他又露出了微笑。
“是的。你猜得很对。不过确切地说......”这时他将左手抬起，露出手表。“还有45分钟，我就......60了。”
我突然感到自己的灵魂被瞬间抽走，即使不照镜子，我也能感受到脸色的苍白，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
2018年4月19日 23:20
我在盥洗室里，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头上悬浮的红色数字3和9在此刻看来，触目惊心。
我能看到我所见到的任何人的年龄，它们以数字的方式呈现在我面前。但此刻我才发现，我看到的这些数字是人死亡的年龄。我看到的其实是人的......寿命！？
左手的表盘上，时针、分针、秒针有着完美的组合，还有40分钟到零点。我的生命不知何时会停止，但顶多不会超过这40分钟。
或者应该说是整个机舱中所有的乘客的生命都不会超过这40分钟。
我让水龙头中的凉水打湿我的面颊，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我早该想到这是徒劳的，即将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任何人都无法冷静下来。
我伸手在里怀兜摸索，想找一张纸巾擦干残留在面颊上的水，却掏出一张卡片。
奇怪，这是谁放进去的？
淡绿色的卡片上被雕琢上秀美的字迹，不知道是卡片的颜色，还是卡片上的字迹，使我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卡片上的字迹我无比熟悉。
“祝你幸福。我依然会永远爱你。”
2018年4月19日 7:10
“能让我最后一次帮你穿衣服吗？”
“好。不过你快一点，我不想迟到。”
“几点开门？”
“8点半。然后我中午12点50的飞机。”
“哦！”
“你想好了，要净身出户？”
“嗯！”
“什么都不要，那你打算住哪？”
“我准备回老家。”
“南边有一套公寓，我半年前以你的名字买的，钥匙在门口的桌子上。”
“其实不用的。”
“随你便。”
房间里，男人的身前，有一双手微微颤抖，正将领带在男人的领口上缠绕。
“早上记得吃饭。”
“嗯”
“你这个人不喜欢吃水果。告诉她家里多备些，经常提醒你吃。”
“嗯。”
“你胃不好，做饭的时候，让她少放点辛辣调味，每三天给你煲一次汤。”
“她不会做饭。”
“哦！那你让她......”
“你太啰嗦了！”
“哦！对不起。”
2018年4月19日 23:45
我好想你。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乖乖地呆在你身边。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将你拥在怀中。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再爱你一次。
好后悔！没有跟你说对不起。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真的......好后悔！
2018年5月19日 法兰克福时间2:30 北京时间8:30
呻吟声充斥着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浴室的喷头散落在地，任凭水流在空中划出弧线。布满水气的玻璃墙面上，映照出一双纤细柔美的手掌，正用力地抓着墙面。这双手后面的女主人正有节奏地向前起伏着，整个浴室，似乎被欲望所填满。
“你叫王......薇......儿？”
“嗯......嗯......”
“这房子是你的？”
“嗯......嗯......我......男朋友......嗯......送我的。”
“他真......有钱。”
“嗯......嗯......”
浴室中能隐约听出那种断断续续的......不像人话的......人话。
浴室外面，衣物散落一地。
同一时刻，在世界的另一端。一个女人画好了妆，坐在天台上。
女人的双脚悬空，透过精致的黑皮鞋，能看到高楼下的车水马龙。女人的手里，握着一张结婚证和一张死亡通知书。结婚证被精心地用塑料皮封装，尽管经过十几年岁月的洗礼，里面依然崭新如初。而那张死亡通知书，日期虽然在最近，却已破旧不堪，原因就在此刻落在上面的泪痕中。
女人将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边，开始向前探去，悬空的身体表示她已经准备拥抱这个世界。伴随着阳光的挥洒，天空下的这幅画面看起来，居然无比宁静祥和。
可这幅画面立刻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喂？妈......”
听不清电话那头在说些什么，只留下女人的声音随风飘摇。
“妈。您别哭，大军不在那架飞机上。他们公司派他去塞拉利昂出差，坐的是飞南非的航班。对，项目比较紧急，所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告诉您。那里基础设施差，一个月才能通一次电话。您儿子头两天跟我通过一次电话，还让我帮他去看看您二老，让我一忙活给忘了。妈，您别着急，我现在过去看您......”
2018年6月23日 14:30
女人在家里收拾东西，突然翻出一份检查报告。她将报告拿在手里仔细阅读了两遍，又小心收好。这份报告是女人将丈夫哄骗到医院做的检查，具体检查的是什么，丈夫至死都依然不知道。
报告上记载着丈夫不孕不育。
女人从另一个抽屉又拿出一份检查报告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中。
这份报告是托人伪造的，上面记录的内容是证明一个女人是不孕体质。
而那个女人就是她自己。
她太爱自己的丈夫了，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房间正中的桌子上摆着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男子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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