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妙玲姐姐
2018年5月5日,《朗读者》第二季开播。第一辑的主题是『初心』。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受邀作为嘉宾朗读了自己最新长篇小说《山本》后记中的片段。
……
董卿:您现在还是用手写吗?
贾平凹:基本上还是用手写,起码写三遍,豪华笔记本上面先打草稿。
董卿:为啥在豪华笔记本上?
贾平凹:我觉得写作,尤其是第一稿,初稿,是很庄严的事情。
……
这段对话,让我对贾平凹肃然起敬。现在,坚持手写文稿的作家,应该不多了。即便是琼瑶阿姨这样年近八旬的作家,也都加入了电脑写作的行列。贾平凹不仅坚持手写,并且要用豪华笔记本打草稿,因为他认为:初稿,是很庄严的事情。
我想,贾平凹一定是觉得只有豪华笔记本,才能承载他笔下的文字。他不愿意拿了方格稿纸或是普通笔记本来写,因为,它们不够格,承载不起他笔下的厚重文字。
我又有些好奇,贾平凹会用什么笔来写作呢?高档的钢笔?还是普通的水性笔?该不会是握着羊毫或是狼毫,沾了墨汁写小楷吧?
之所以对这一切感兴趣。实在是因为我自己是一个有文具情结的人。
在我的书桌上,有不下30支笔,3个笔筒里插着各种款式的水性笔、钢笔。桌面上也摆着数支水性笔。桌面上还有一摞笔记本。记账本、日记本、通讯录,画禅绕画的速写本……家里的书柜抽屉里,有成盒成盒的水性笔,随时都可以抓起笔来写字画画。至于笔记本、绘画本,大大小小的,也有几十本,另外还有成箱成包的打印纸书写纸等。
别人的女人,背包里装着口红香水发胶。我的背包里,一定会有笔和笔记本,随时可以写字或是画画。
说实在话,其实一个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纸笔笔记本之类的文具。我只是喜欢喜欢文具,每次去文具店或是进超市,看到漂亮的文具总是忍不住买回家。
我的文具情结跟那些上学的孩子有得一比。你看他们,常常流连于文具店,每每有新品上柜,都想入手。一旦得到家长许可买下来,就会拿着那漂亮的笔啊卷笔刀啊橡皮啊把玩,写作业上课的时候都想看一看,摸一摸。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也很喜欢买文具。
每个学期开学,我都会对爸爸说,爸爸,我要买笔和作业本。然后爸爸就会给我几块钱,让我自己去买笔和本子。
那时候,我喜欢买卷笔刀,时不时的就想买一只新的。买多了爸爸会问,上回不是刚买吗,怎么又要买?我就会找些理由,要么是不小心搞丢了,要么就是用久了,刀片变钝了。爸爸说会说,你用东西要爱护,不要浪费钱,花钱买文具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拿来玩。问归问,说归说,每次他都会掏钱给我买。
我不知道,那个年代,在一个有3个孩子读书的工薪家庭,我的父母承受着怎样的经济压力。我只是记得,每次开学,我都能按时注册报名,每次买文具的愿望都能实现。不像隔壁秦家的孩子,常常在开学的时候,因为家里拿不出学费,只能跟着家长到处借钱。
小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很好,尤其是数学,常常考满分。爸爸总觉得我将来会有出息。家里有一张很旧很旧的桌子,是爸爸所在的工厂淘汰后低价卖给职工的。那张桌子,油漆已经掉光,只余下光秃秃的木头。桌面和桌脚的木头表面都不平整,简直是伤痕累累。尽管这样,这张桌子仍然是我们家唯一的桌子。桌子有三只抽屉。其中一只放了我的一些本子和其他杂物。
有一天我从抽屉里翻出几本浅黄色的小方格本。我为自己找到“藏品”而满心欢喜,却发现这几个放置已久的本子,不知道是被老鼠或是蟑螂啃出了几个角。我捧着本子在家门口大哭。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本子上,洇湿了一大片。
那时候还没有单元楼,我们住的房子都像现在的宿舍楼,每家每户门前的走廊是相连的,可以从东头一直走到西头。我捧着几个作业本在自家门前伤心地哭,左邻右舍都过来看热闹。
哎啊,谁谁家的女儿,就为几个本子哭得那么伤心啊。
别哭了,让你爸爸再给你买几本吧。
我奶奶对我的伤心大哭很是不满:这个孩子,为点小事大吵大哭,没见过那么小气的人。
我还是一直哭,不管他们说什么。我的本子坏了,写不了字,我能不难过伤心吗?
爸爸下班回来了,得知事情原委,拉着我的手说,本子坏了就坏了,不要哭了,我带去你买新的。
爸爸的话就像是止哭剂,我乖乖地停止哭泣,抹去眼角的泪水,跟着他去杂货店买本子。
那时候,爸爸对我寄予厚望,他希望我考上重点中学,将来考上大学。对于我学习所用的物品,从来不吝啬。
我在小学没用过英雄钢笔。不是爸爸不给我买,而是我自己不曾提出来。
小升初之后,我得到了一支英雄钢笔。它是我爸爸的叔叔,我的叔公送给我的。那个时候,能够拥有一支英雄牌钢笔,是令人骄傲的事情。
小学毕业后,我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大家都为我高兴。我家住江南,叔公家住江北。暑假的一天,叔公特意转了两趟公车来到我们家。他先跟我父母说,要好好培养我,将来让我上大学。然后又拉着我的手,把一支钢笔放到我的手里,郑重其事地对我说:阿玲,你考上了S中,叔公送你一支英雄钢笔,希望你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
那是一支普通的英雄钢笔。它有着银色的笔盖,猪肝色的笔杆。那是一支珍贵的英雄钢笔,它在我的手掌里,闪着光芒。代表着一个家族的希望。
我带着这支笔走进了S中。它一直陪伴着我。直到我长大。
高中毕业后,我没能考上大学,而是读了一所职业学校。在我读职业学校的第一年,家里传来叔公去世的消息。
我没能赶回家看叔公最后一眼。或许,在我心里,我对叔公有所愧疚,我没有成为一名正规院校的大学生,没能成为家族里的“英雄”。真的真的觉得很对不起叔公的殷切希望。
许多年过去了,我想起叔公,那个善良的老人,总会想起那个夏天,他送给我一支英雄钢笔。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支英雄钢笔。虽然我没能成为英雄,但是我一直积极努力地生活。如果叔公泉下有知,一定也会感到欣慰吧。
我毕业参加工作后,爸爸退休了。他觉得自己还有能力工作,恰好外地有个企业需要相关的技术人员,爸爸就应聘去了,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出差。那个时候,我正在攻读电大课程,在忙碌劳累的工作之余,还要上夜校,做作业,背书考试。
在我的记忆里,总是出现这样的场景。我在家里握着笔做习题,爸爸在整理行李准备出差。等车子到了楼下,我就送他下楼,跟他说再见。然后又回家看书背书。我总是以为,爸爸再工作几年就可以在家安享晚年。我总是以为,等我忙完考试获得学历,就可以有时间陪爸爸聊聊天,听他讲讲他生命里的故事。
谁知道呢,我竟然没能等到这一天。在我工作几年之后,爸爸因病离开了人世间。他甚至没能看到我拿到电大毕业证书。
我们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寻求了许多方法,医院的民间的科学的迷信的各种方法,还是没能把爸爸留下来。
那个春天,是我生命里,最冷的一个春天。
爸爸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你只会写一句两句话吗?你能不能写些长的文章?
我十几岁就获得晚报凡人格言比赛二等奖,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格言。爸爸是在看到报纸后,对我说的这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一直不肯放下手中的笔,执著地想要成为一名作家。是不是因为爸爸说过的这句话。
许多年过去了。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为几本被啃坏的作业本大哭的小小女孩。但是每一次,在上心灵成长课程的时候,我依然会泪流满面。因为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往事,想起了父亲以及叔公对我的殷切希望。
我的文具情结,我的作家之梦,我的历经沧桑依然努力奋进,也许正是为了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是的,我想告诉他们:
我很好,我一直在努力学习,一直积极向上。
我想要借由纸笔,成为一个生活幸福,内心强大的人。
就像,你们所希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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