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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木卓 | 不死的张麻子

央木卓 | 不死的张麻子

作者: 吃书的猫狗 | 来源:发表于2020-07-14 09:55 被阅读0次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央木卓

    手绘作者:央木卓,图片来源见水印

    吃书的猫狗鸣谢

    忆往昔

    在那个列车还要用马拉才跑得起来的魔幻年代,土匪张牧之带着麻匪兄弟和半途劫道顺便捡来的便宜师爷,豪气万丈闯入鹅城。

    土匪迎面遇到了数代盘踞鹅城的恶霸,接着就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

    那是两种迥然不同的价值观的惊天冲撞。

    张牧之只想要站着把钱赚了,然后把银子分给穷人。

    黄四郎只想逼走来者不善的新县长马邦德,甚至让他像前五任县长一样暴亡,然后继续倒卖人口、贩卖烟土,日进斗金。

    张牧之为民伸冤,痛打黄四郎的走狗武举人。

    黄四郎则使出老三步、新三步,步步紧逼,假装麻匪反麻匪,勾结麻匪内部墙头草师爷,害死了张牧之的干儿子和枪杆子接班人。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城外真假麻子一役,地雷轰响,白银漫天泼洒,师爷光荣牺牲,葬身于无数雪亮的元宝和大洋之中。

    徘徊于黄四郎与张麻子之间的师爷,望着挂在树上的屁股,只留给世间一个诡异的神情。

    据说师爷死前有两件事情要告诉张牧之,却没一件说得出口。

    张牧之违背了对师爷的誓言,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残败的队伍,打着缴获的万民伞返回鹅城,并放出豪言:

    三日之内,定斩黄贼。

    张牧之想把百姓的怒勾出来,让百姓觉醒过来,只要团结,他们拥有多么可怕可敬的力量。

    没想到,他只发动了五十头鹅。

    兄弟们问他怎么办,他说:

    打,打就能赢。

    大风吹倒万民伞。

    无数子弹倾泻,在深宅大院的铁门上打出了一个问号、一个叹号和一片星辰。

    问号弯如镰刀,叹号硬如铁锤。

    张牧之以凡夫俗子的肉身,独自扛着兄弟们和鹅城百姓的希望。

    直到老三和花姐在最后一刻抓回黄四郎的替身,张牧之将替身斩首,假装凯旋,鹅城中的新旧势力才汇聚成了一股洪流,冲垮了看似坚不可摧的巍峨碉楼。

    最终,张牧之望着列车载着曾经一同革命的兄弟和他心仪的女人,右转去了浦东。

    他似乎模模糊糊的看见,列车的尾部坐着身穿师爷衣服的黄四郎。

    黄四郎是不死的鬼魅,附在了装模作样戴过九筒面具的老三、杀伐果决的老四和一生处男的老五身上。

    曾经豪气干云的麻匪,如同参加过辛亥革命的黄四郎一样,被某种自远古时便游荡于大地的黑暗力量逐渐腐蚀。

    他们搂着女人吃着火锅,眉宇间有了脱离人民、蜕变为恶鬼的迹象。

    张牧之仰望碧蓝苍穹和九天之上的雄鹰,满面倦容,一声叹息,策马追随。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影片就此结束。

    若没猜错,张牧之将迎来他一生最后一场革命。

    一场前所未有的刀口向内的革命。

    若没猜错,那一场革命的结局,算不上胜利。

    但别忘了,张牧之也是不死的。

    哪里有黄四郎,哪里就会有张牧之。

    为了人民,张牧之满门成了英烈,他却说人民万岁。

    他告诉人民不许跪,没人值得他们跪,包括张牧之自己。

    那一声枪在手跟我走的呐喊,足以穿越时光,震慑蛰伏于暗影的邪祟。

    只要他的精神一日流传于世,恶鬼与豺狼在磨牙吮血时,总要战栗着提防身后崛起新的麻匪。

    毕竟火车会在天上停下,他一笑,太阳就出来了。


    看今朝

    数十年后,黄四郎的精神子孙已然在新的鹅城达成霸业。

    网络上贴满了他们的照片和侃侃而谈的视频。

    他们教育那些一辈子赚不着他们一年利润的年轻人,每天九点上班九点下班、一周工作六天是福报,要珍惜;他们把裁退员工美化为每年给社会输送工作经验超过十年的人才;他们说鹅城人天生奴性,遇到强敌只会下跪,抹杀了曾经为鹅城人付出鲜血与生命的烈士。

    鹅城的百姓要看什么、要怎么想、要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是他们说了算。

    因为他们手里捏死了微博热搜、新媒体、自媒体和所有其他的发声渠道。

    就连历史,也任由他们修改编撰。

    他们的触手像毛细血管一样直达鹅城的每个角落。

    国计民生,就是杯中殷红如血的酒。

    一切皆在掌握。

    鹅城百姓的后代里,有一群蠢人竟然怀念起当年黄四郎的油头多么优雅,长衫多么高贵,满口金牙多么奢豪,与胡万的爱情故事多么感人。

    他们交口传颂,说黄四郎甚至为了胡万,种植了满城的法国梧桐,多么浪漫;说黄四郎本质是善良的,只是鹅城百姓天性懒惰狡猾,辜负了黄四郎的一片善意;他们说张麻子暴烈的行动伤害了鹅城的传统和根基,却不提张麻子唤醒了什么。

    他们忘了曾经鹅城半城饿殍、半城娼妓。

    他们忘了黄四郎如何敲骨吮髓,忘了凉粉老板如何被武举人打到吐血,忘了黄四郎的手下如何当着丈夫的面羞辱妻子。

    他们忘了是谁让鹅城人站起来的。

    他们管黄四郎的后代叫爸爸,管黄四郎后代的儿子叫老公。

    他们彻底忘了,那些连件上衣都没有的祖上,为什么要跟着那位骑马呼号的英雄一道举起钢枪,掀翻那三座大山。

    他们心甘情愿的跪了回去,沦为黄门家丁,为黄家的门户私计日夜奔波操劳,并立下宏愿,要做下一个风度翩翩的黄四郎。

    故去的张牧之被黄四郎的精神后裔定了性,塑造成了神像高居楼门,但他们不允许鹅城百姓讨论、思考张牧之的所说所为所想。

    那个白马英雄,看似早已被人遗忘,只是如同一个不甘的幽灵,在蒙尘史书中语焉不详的字里行间闪现片鳞半爪。

    一声长叹,午夜梦回。

    黄四郎总感觉后颈发凉。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在黄四郎的望远镜望不到的地方,苍鹰的清啼已经重新越过白云,直上九霄。

    重重大山斑驳树影间,依稀有人带着九筒的面具和初心使命,啸聚为众,他们策马而过,踩踏起一路烟尘。

    民心汇集成的大海深处,老七终其一生保存下的火种,在平静的海面下如同奔流的熔岩,正在积攒汹涌磅礴的力量。

    最近,黄四郎精神子孙养的一条嗅觉灵敏的肥狗改头换面,戴上麻匪的面具,又一次站在城头吠叫,却被一群年轻人识破了拖在身后的狗尾巴,用烂番茄臭鸟蛋扔得直接闭上了狗嘴狼狈逃窜。

    有些年轻人说,那条肥狗曾经咬过他们的每一口、咬过先烈和祖先的每一口,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黄四郎曾经推崇的灯塔,已在风暴之中摇摇欲坠。

    东方群山之后,出现了太阳升起前的火色朝阳。

    雾色苍茫,乱云飞渡。

    有人说,他闻到了风雨欲来、日月换新天的气味。


    盼明日

    妖雾重来之时,不要怀念谁。

    因为六亿神州尽尧舜。

    中国人民,每一个都是奋起千钧铁棍的孙大圣。

    他一直近乎偏执的笃信,只要中国的青年摆脱冷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有一天,星星之火,就能燎原。

    他说:

    要当学生,保持谦卑,靠近人民,向一切学习,才能感悟浩然正气和世间真理。

    读书,读好书,系统性的读好书,才能不被碎片化的信息引导,成为黄四郎的工具。

    多听穆扎,少听靡靡之音和毫无内涵的影视综艺,才能不被短暂的愉悦所麻痹,丧失反抗的勇气。

    伟人谆谆教诲,吾辈岂敢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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