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淡然，飘落无息。“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看着眼前连绵不断的江水，韩凉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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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他们又来找你了，今日，恐怕……”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好的，那小人告辞了。”
“等等，吩咐下去，从今日起你们不必再来了。”
“这，韩大人，城中现在只剩我们能陪着您了，如果连我们也走了，岂不是……”
“好了，按我说的做，快下去吧。”
“是。”
人走茶凉，比起眼前这看似无情的水，韩凉突然觉得，自己身后的城是如此虚幻，就如同城里的人心一般，摸不着，抓不住。
锦华初年，临江三十六城皆废，独有衡水一畔，忘江一城。
“你们快看，那不是韩元帅吗，他怎么一个人。”
“别说了，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废城令》。”
“新帝登基，自当鼎新革故，改头换面。可当年，若无这临江三十六城，现在的天下，怕是要改姓为蔺咯。”
“还别说，当年我们城那一战挺关键的，韩元帅大败西波贼领蔺断水，真是大快人心啊。”
“是啊，可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那一战赢的太诡异了，而且之前守城的军队正处在下风。”
“对了，你们听说过没有，韩元帅似乎和那贼领认识。”
“别乱说，我们韩元帅怎么可能和一个江贼有交集。”
“我也只是听说罢了。”
“走了走了，反正都过去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搬走，据说明日起，这城就废了。”
“皇帝都是这样，还不是怕他日……”
“嘘，不想活啦，快走。”
人去楼空花以尽，逝去人非泪以干。韩凉走出城门，并没有太过在意路人间的对话，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当真正走出城门的那一刻，韩凉终究是忍不住。微风拂过，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滴落，恰好落在一把名为断水的匕首上，而这把匕首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蔺源。
锦业元年，皇帝昏庸无能，沉迷酒色，荒淫无度。百姓常常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正所谓官逼民反，以江贼为首的各大势力皆向朝廷起义，以“诛天”为号，其势汹汹。由于战乱，百姓的生活就更为苦痛，视线所及，皆为疮痍。
“喂，小乞丐，我问你，你干嘛抢我的苹果？”
人群围在一起，似乎对地上小乞丐的命运很有兴趣，毕竟今日他惹上得可是忘川城主的儿子，韩袖风。
“小公子，要不让我们来处理吧，包你满意。”
见地上的小乞丐一声不吭，少年身边的随从率先开口，眼中充满了残忍。
“阿元你住嘴，他都被打出血了，你们不许再动他一下。”
“是”
既然是小公子的命令，他们做下属的也不敢不从，哪怕心里很想做些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抢我的苹果？”
依旧是一样的问题，少年很温柔，就像午后的太阳一般，温而不燥。
“我……很久没吃……东西了”
小乞丐表情很认真，虽然声音很小。
“这样啊，那苹果给你了。”
“什么……。”
“我说，苹果给你了。”
“等等……我……”
话音未落，少年一行人以动身离去，人群渐散，小乞丐听到了一些不太友好的话语。
“他的运气真好，小公子也是太年轻了，换作是我……”
“是你要怎样啊，韩家公子也是你能说的，快去吧衣服洗了。”
“好，好，好。”
原来他是韩家的公子啊，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出现在了小乞丐的心中。
【五年后·忘川城·韩府】
“哪里来的皮小子，快出去，没看到这里写着招兵两个大字吗？”
“我就是来当兵的。”
“就你，瘦成那样子还想当兵，回去再练练吧。”
笑声满堂，充满恶意。
“你们在喧哗什么？”
“公子，这儿有一个小子想当兵，但身子实在是太弱了，属下这就将他赶出去。”
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投来，让蔺源浑身一颤。是他，真的是他。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我叫蔺源，字断水。”
“好，那蔺源我问你，为什么要当兵？”
“想要荣华富贵，金银财宝。”
“庸俗，当兵可会丢了性命，你不怕？”
“不怕。”
“阿元，给他登记一下。”
“好的，韩公子。喂，你小子，过来。”
看着眼前的白衣渐渐远去，蔺源握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的。”
此时的韩凉并不知道，在蔺源心中，有了荣华富贵，有了金银财宝，他才能和韩公子做朋友。
战火纷飞，狼烟四地。正所谓“一朝英雄拔剑起，又是苍生十年劫。”当年一起征兵的少年，到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实有几分落寞之情。
“韩公子，现在怎么办？北边失守了，我们还被贼人盯上了。”
隐秘的丛林间，一群少年围坐在一起，浑身是血，满身疲惫。
“我们大概还剩多少人？”
“大概十个。”
“十个……”
听到这里，韩凉心中不由得一顿。当初从忘川城出征的队伍，现如今只剩十人了。
两年时光如沙过隙，匆匆无遗。夕日天真瘦弱的少年们都被刻上了一种刀与血的威严，除了一个人，蔺源。
“蔺源呢？”
突然发现少了一个蔺源，韩凉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家伙太随意了。
“不知道，莫不是还在后面阻难敌军。”
“这……”
少年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无奈。就在这时，一阵血腥之气飘来，大家不约而同望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说实话，蔺源生的很是好看，在一群人中尤为显眼，在座的恐怕只有韩袖风能和他一较高下。但偏偏他是一张桃花脸，见谁都是嘻嘻哈哈，在气质上自然就被比了下去。
“你跑哪去了？”
“天啦，全身都是血，快把外套脱下来洗洗，腥味太重了。”
“蔺大哥，这次你解决了几个？”
看到蔺源回来，大家很是高兴，不自主的便开始聊了起来，除了韩凉，他一直觉得蔺源太过轻浮，连在战场上都是嘻嘻哈哈的，不成体统，可是今天他有些奇怪。
“刚刚撤退时，发现有人跟着我们，就悄悄把他们引开解决了。”
“大概3个人，都是小喽啰，轻松。”
“好了，大家赶紧收拾吧，等下听韩大公子安排。”
听到蔺源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韩凉稍微瞪了一下他，但随即便恢复了平日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好了，大伙听我说，现在局势很严峻。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回到各个根据地寻求帮助，一线我们是不能再呆了，要尽可能的将情报贡献出去，在寻求对策。”
“这样，现在我们刚好十人，两人一组，分头行动，务必在三天后到达最近的城，听清楚没有。”
少年很年轻，说话却很果决，又善于考虑。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很尊重他的原因。
“怎么分组呢？”
“抓阄吧。”
“就这么决定了。”
一群少年，开始围在火堆前抓阄，毕竟还是少年，笑容依旧纯真。
“喃，韩凉你是和谁一组？”
“不知道，我是二号，谁拿着二号就和我一组。”
“噢。”
看着自己手中的纸条，蔺源皱了皱眉，但左顾右盼中，他似乎发现了什么。
“哇，毒虫。”
“哪，在哪呢？”
“快快，阿吉，跑到你那里去了。”
“啊！！”
一时间，大家都被“毒虫”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发现有个人正在偷换纸条，除了韩凉。
“这家伙……”
一阵忙活后，大家似乎并没有发现所谓的“毒虫”。
“兴许是我看错了吧，嘿嘿。”
待大家都坐好后，韩凉宣布了结果。
“阿吉和小风去晋江城。”
“阿凯和上许去湖城。”
…….
“韩凉和……蔺源去忘川城。”
待到结果宣布完毕，大家对分组并无异议，毕竟韩凉是忘川小城主，由他亲自前去自然最好。
夜渐深，简单的吃过东西后，大家便独自休息了。
林间小河边。
“哇，真疼，那几个家伙射的真准。”
掏出最后一个箭头后，蔺源瘫坐在河边，望着天上的月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知道疼还去，不知道大家一起想办法吗？”
看着韩凉走了过来，蔺源也急着穿衣，任由尚在流血的伤口暴露在韩凉面前。
“袖风，你说战争啥时候能结束呢？”
“不知道。”
“那皇帝会不会嘉奖我们？”
“……”
“行，行，我不说这个了，免得你又说我庸俗。”
月光缓缓照下，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莫名的感觉。韩凉静静的看着蔺源，他从来都知道蔺源在想什么，却一直不能阻止，他做不到。
蔺源的发梢洒落在树影之下，明明看到一丝泪痕，可转过身来---依然像是一抹月光。大概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吧，也许，这辈子都看不到他哭泣。
【五年后，忘川城】
“喂，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江贼换了一个新头领。”
“听说了，据说此人凭着一手‘西波鹤影’成功登上江贼一把手的宝座呢。”
“我记得他好像是叫做蔺断水。”
“哎，不管是谁，都是祸害。”
“是啊，若不是他们，我们的日子怎会如此艰难。”
关于江贼新头领的事情，城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韩凉自然早就知晓。
“到头来不过也是一个爱慕虚荣，贪图名利之人罢了。”
同年间，一纸诏书传下，忘川城与西波势力正式开战。
滚滚硝烟弥漫，战火涂城，荒火燎原。巨大的战舰四分五裂，结实的房屋崩坏倒塌。城外河滩，城军和江贼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看着眼前早已面目全非的城，韩凉心中充满了愤怒。
“蔺断水！我问你，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袖风，你还是老样子。”
“收起你的笑脸，真令人是恶心。”
“呵呵，好久不见，你就这样对待老朋友的？。”
“谁和你是朋友，滚！”
亦如多年前的争论一般，唯一不同的是，蔺源收起了笑容。
刀光剑影，扑朔迷离。无关周围火于水，只是心中不由风，没有意料之中的厮杀，没有悲痛之中的泪水，两人间的打斗竟丝毫没有掀起风雨，就好像小孩打斗一般。与守城军节节败退的形式不同，蔺源竟落了下风。
“你玩我？
“并没有。”
“给我认真打，今日我已败，死也要死个痛快！”
“袖风，你并未败。”
众人皆知，他蔺源出刀，一步一招，如鹤独行，如影独立。那充满杀意的黑匕，不知带走了多少能人将士的生命，可在今天，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把匕首丝毫没有杀意，而他的攻势也特别迟钝。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间，血光突现，蔺源一口鲜血，恰好喷在韩凉脸上，这血中带着些许温热。
“你在做什么！”
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快要倒地的头领，韩凉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着急。
“韩凉我问你，我们还是朋友吗？”
“韩凉，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能和你一起看看这没有战火的蓝天。”
“多么希望能……”
蔺源终究是没能把话说完，一代贼首，最终死在了他的故乡。
“蔺断水！你究竟在做什么？”
“要来的也是你，要走的也是你！”
“从头到尾你就没和我商量过一件事，你给我起来！”
“快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战火纷飞的河畔，韩凉的咆哮声响彻整个衡江。
对于韩凉来说。
蔺源忘恩负义逃走，他可以不气。
蔺源贪图名利，去做贼领，他可以不气。
可唯独他蔺源一意孤行，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这一点令韩凉愤怒不已。为救团队身中毒箭；潜伏江贼，暗中破坏。蔺源啊蔺源，究竟是谁不把谁当做朋友啊。
锦业末年西波江贼战败，起义军群龙无首，同年间皇帝驾崩，由其三子继位，带军一统兴国，国号锦华，韩袖风因讨伐贼首，封为镇江大元帅，镇守临江三十六城。
多年后，衡江湖畔，一位穿着朴素的船夫，日复一日的在衡江引渡，悠然自得，无拘无束。
“妈妈，那个人在唱什么啊？”
“那是《饮水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春风十里，不如阳光百米，小公子与小乞丐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有着不约而同的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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